作者:熊锡坤
没有继父该多好呵!每天用不着去面对一个假惺惺装出来的笑脸,母亲也不会因为我常常用脸色,去对待一个“蔫巴老头”而责备我。小东这些天很不愉快,决定想办法逼走这个事实上,已经是继父的人。
母亲曾告诉他,继父人老实,有爱心,绝对比他的亲生父亲好。小东也冷眼观察过,继父确实没有把他当外人。凭心而论,继父没有生父那样蛮横,对自己客气不说,就是想指出点不对的地方,也是语重心长地讲事实,摆道理。没有丁点像生父那样动不动就喝斥,或者一顿拳脚暴打。
然而,他毕竟是继父,在有的同学那种亲蔑的表情,自己心里就不是滋味。在他心中早有一个固定的隐忌,那就是他与继父没有血缘关系。无论是他在小东面前“装出”来得好,都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时间一长,他决不会就此忍气吞声。所以,即使母亲不高兴,小东也无法接纳继父。他一定要逼走他!这也是无奈呀!
这天傍晚,母亲上夜班走了。小东抓住这个机会,装病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呻吟。继父下班回家,似乎被他吓坏了,赶忙来到床前问候。
小东不理睬。高大魁梧的继父,忙俯下身躯,一面问他哪里痛,一面去摸他的额头是否发热?小东突然挥舞双手打在继父的脸上。
“哎呀,你……”
“我,我,我饿了。”
“饿了咋会这样?还打人……”
小东偷看继父一眼,心里晓得他是被打痛了,肯定会有所表现。
谁知道他没一点冒火,反而迷惑又担心地望着小东,问话的语气也丝毫没有生气:“真,真是饿了?”
“你不知道,我饿了肚子就会痛,快点去弄吃的来噻!”
“原来是这样啊?”继父有些吃惊,“家里不是还有饼干吗,我给你去拿!”
“不要,我痛了就是不想吃饼干。”
继父信以为真,慌忙往厨房走去。
小东窃喜,翻身爬起来偷吃了几块饼干。
小东曾听母亲说,继父当过兵,因抗洪抢险受过伤,立过功,所以被部队破格提拔当过排长。他人虽能干,但就是不会煮饭。因此轮到母亲上夜班这一周,中午就得煮些饭菜,到了晚饭,继父只须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可小东想“修理”一下继父,便非要吃肉片。继父笑说不会弄,做出来也一定不好吃。小东不管,偏要赶鸭子上架,还亲手将冰箱里的一块鲜肉拿出来叫他弄。
继父没办法,只好用心做起来。小东去偷偷一跌,继父确实不行。只见他拿着刀对着那块肉,瞅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切。也许是刀有点钝,他怎么也不能将肉薄薄地切下来。但他还是很认真,拿刀就像打枪一样,瞄了又瞄,每切下一片后就将那片肉烙饼似的翻来复去看……不一会累得额头冒出汗来。
小东满足地悄悄地退回到客厅。像看了一场世界足球赛,真是过瘾,他很想伸出胳膊竖着两根指头喊叫“吔!”
菜饭终于上桌,小东夹着肉片放进嘴里,卟地吐出来,“叭”地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难听的话吼了一通。谁知继父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连声说没用,对不起。此时,小东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包上,感到有力使不出,自讨没趣,气也慢慢消了下来。
转眼到了五一节。继父和母亲带着小东去旅游南山。小东没注意扭伤了脚,继父要背他下山。母亲说那样太累,不如和她一起扶着小东往山下走。可扶着走几步,小东痛苦不堪,又不想真让他背。
继父说小东不能吃亏,坚持要背下山。他猛然脱下衬衫往母亲手头一放,便在小东身边蹭了下去。
小东正在迟疑,却被继父受伤的胳膊给怔住了。原来那些伤疤多处凸凹不平,造成粗细悬殊,特别是右胳膊凹处那部分,像大火烧毁的树干,细得快断了。
“咋啦?”继父转头望了一眼,“放心,我这背还是宽大的,背你不成问题。”
听着继父痹轻松诙谐的话语,小东猛然想起他切肉的情景,心里一热很胸中的那块“铁”也似乎被熔化了。他轻轻地扒在继父的背上。
继父立即用他那两条胳膊将小东托起,但试了两下才站起来。他说:“腰不得劲了,不过站起来就行了。”
“爸!你……你背我太辛苦,我还是下来走。”小东脱口而出,自己也感到意外。可他又一想,觉得应该这样喊他,因为这是发自他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