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史爱好者历来津津乐道罗荣桓元帅在东北扩军,短短数年,东野从十万人扩充到百万之众。

那么国军高级将领中,有无此类高手呢?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不止一位。

题外说一句。最近笔者连续发了一些国军将领的文章,有些朋友不客气地说,研究这些败军之将有什么用?

笔者以为,失败者也是历史的一部分,他们身上也蕴含着一些历史规律。我军胜利的经验固然值得研究,国军失败背后的规律性问题也值得重视,其中有些教训并不是国军踩过坑就不再发生,有的东西跨越阵营、阶级、时间,会反复出现。鉴往事,知当下,这就是历史学作为政治学一个分支存在的意义。

说回正题,国军有几位代表性的爆兵能手,我们一一对比之。

一、小本经营干大事

傅作义是从阎锡山晋绥系发展出来的地方实力派,起初只有两个旅不到两万人,发展到1948年麾下兵力多达30万,扩军之能力令人称叹。

傅作义部队发展大概有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931年傅作义任绥远省主席至全面抗战爆发,只有一个辖两旅的三十五军,约两万人。

第二阶段是全面抗战期间,傅作义在绥远苦心经营,先升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后升十二战区司令长官,三十五军由两旅扩充为三个师。1939年击退日军收复五原后名声大振,蒋介石慷慨许诺,给了傅作义暂三军、暂四军两个军的编制。

傅作义遂以三十五军为基干,逐步扩充人马,至抗战结束,麾下势力大约有十来万人,但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有5个步兵师和1个骑兵师,约五六万人的规模。

第三阶段是解放战争时期,傅作义入主北平,一边在华北大力征兵扩军,一边消化吸收中央军,本部势力达到30万人,约占华北剿总兵力一半。此为傅系力量的顶峰,但水分比较大,真正骨干力量仍是以三十五军为基础发展起来的3个军。其战斗力一般,与东北、淮海战场同等数量规模的精锐集团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即使这样已非常难得,傅作义以区区一小省的本钱,发展出不亚于老东家阎长官的实力,全赖傅作义在扩军方面的独到之处。概言之有三:

其一,抓干部,尤其重视抓主官。

傅作义曾说过:“兵都是好兵,好坏在干部带,干部强兵亦强,干部弱兵亦弱。连长不称职则一连报销,营长不称职则一营报销。”

抗战前部队本钱小,他亲自管到排长一级的提拔。抗战时管到连长,收复河套获得两个军编制后管到营长。解放战争中担任张垣绥署主任,管到团长一级。到北平任剿总司令后仍抓到团长一级,但对团长较宽泛而重在师长以上。

这一招使傅部上下控制得非常严密,傅通过他亲自挑选的干部基本上掌握了所有部队。抗战期间曾有两个团的国民兵(绥远的地方保安部队)被中央军蒙骗拉走,后来情况明了,两个团的兵坚持拥护傅作义而哗变返归傅麾下。

其二,政治化。

抗战期间傅作义耳闻目睹八路军的政治工作制度非常有效,乃决心效法之,招纳了不少从延安、西安等处来的干部,在军中设立政治部,师旅团设政治工作室,连设指导员,一度还邀请中共过来帮助整军。所谓“七路半”即因此而流传开。

傅作义此法自有其特点,政治工作干部不是部队主官,但拥有独立于军事主官的职权,即呈报部队实力,该实力报表究竟报多少,师旅团长不准过目亦不准干预,有效防止各级主官擅权自重或吃空饷。

其三,将个人威信灌注到部队。

前两条的若能进一步组织化、制度化,傅系部队极有可能提前几年变成真正的人民解放军。受限于阵营属性,傅作义开始走对了路,中途却又走岔,重回国民党军那一套,重视个人权威而非重视系统打造。傅系将领固然对傅本人极为忠诚,三十五军两任军长战败自杀即是例证。

但个人再英明再精进,终究不如组织体制更长久、更科学、更能自我修正,独智不如众智,一时智不如万世智。傅作义后期在华北剿总掌握30万大军时,他原有的一套办法已无法有效运行,之前在绥远被控制得很严的贪污、怠惰、怯战等问题,已如野火般蔓延。师心自用而限制天花板高度,这是小本钱办大事者逃脱不了的宿命。

二、土木大佬崩似土

陈诚以11师起家,后扩为十八军。十一为土,十八为木,土木系即典出于此。陈诚以一个师的兵力扩充到数十万人,与占据地方的军阀或胡宗南这样的地方大员不同,另辟蹊径,居然也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军事集团。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陈诚土木系主要是十八军,共有11、14、43、67、94、97师,每师3团,共18个团,不到4万人。

抗战时期,陈诚通过兼并、收编、拉拢、欺骗等手段,不断扩充兵力,部队扩充为十八军、五十四军、七十九军、七十五军、八十七军、九十四军、九十九军,共7个军约20万人。这一数字只是约略估计,那时国军部队编制浮动较大,师一级部队调动频繁,团的兵额也变化不定,但总的规模应该差不多这些。

抗战时期陈诚土木系另一大收获是周至柔出任空军司令,此人11师出身,是陈诚的铁杆大将,经陈诚保荐出国考察欧美空军,归国后担任航校校长和航空委员会主任,实际主管空军,为土木系开辟了新战线。

抗战胜利后土木系进一步扩充至相当于十个军的兵力,总数已达30多万。计有胡琏十八军、阙汉骞五十四军、宋瑞珂六十六军、方靖七十九军、牟廷芳九十四军,新一军的50师,新六军14师,青年军的黄维三十一军、吴啸亚208师,罗广文十四军、柳际明七十五军等等。

除五大主力之十八军,其余五十四军、六十六军、九十九军都是建制完整的强悍军级单位,新一军50师、新六军14师也都是各自军中战力担当。

在国民党军诸大佬中,陈诚系规模最大、质量最精,比胡宗南的西北部队、傅作义华北部队都要强,往往被蒋介石用作主攻力量。十八军就不用说了,整66师宋瑞珂在鲁西南羊山集硬扛刘邓大军3个纵队围攻,宿北战役整69师又是死扛三倍以上兵力围攻。这两个军都是站着死的,单论军人意气,都是壮烈之辈。

但陈诚系力量瓦解崩溃的也比较快,比胡、傅两部都早都快。什么原因呢?

土木系的力量特点,不像胡、傅二部有固定的地域依托,而是靠陈诚的个人威信、利诱以及十八军、11师的老传统,偏于精神层面和私相授受的利益关系。这种特点带来什么表现呢?

一方面土木系力量使用难以集中,反“围剿”和抗战中相对还固定一些,解放战争中土木系部队分布于各大战场,其集团优势难以发挥,遂被解放军各个歼灭。

另一方面,利益关系严重依附于人事结构,当土木系老骨干逐渐开枝散叶之后,新提拔起的骨干与陈诚的直接感情纽带渐渐松散,尤其陈诚担任军政部长和参谋总长之后,远离一线部队,其凝聚力越来越弱,所谓军事集团也就徒具其名了。

土木系崩溃的另一大原因,即是陈诚的私心对部队的严重腐蚀。

陈诚以11师起家,对11师偏爱超出正常范围,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贬低11师。抗战中有一次和王耀武会面,土木系部队和七十四军合力打胜雪峰山战役,王耀武不免自夸51师战斗力强,当面嘲讽王耀武:“你51师算什么,要比起11师就差得太远了。”(语出杨伯涛《陈诚军事集团发展史纪要》)

当时十八军军长胡琏、11师师长杨伯涛均在座,闻言非但不尴尬,反而骄形于色。七十四军51师也是国军响当当的头等主力,而陈诚揶揄若此,格局之窄令人不齿。



陈诚虽然靠兵源、钱粮、装备和地位笼络住十八军、土木系,但他受蒋介石分而治之思想影响太严重,默许甚至纵容麾下诸将形成的派系。

土木系最核心、占绝对优势的干部是老黄埔军校出身的,后来的中央陆军大学、老保定军校以及从其他部队调入的“行伍派”,都带有深深的派系烙印,陈诚有意识地让他们保留烙印、维持属性,以使他们互相牵制。

11师师长罗卓英看不起14师,与14师师长周至柔互相攻讦积不相能,陈诚也不愿调和。保定系、陆大系和老黄埔系有矛盾,陆大系的叶佩高任11师师长,副师长胡琏鼓动一班黄埔团长抵抗叶佩高的命令,陈诚不得已把叶调走以平息矛盾。

陈诚虽标榜清廉,但并不是真清廉,他奉行的原则是“要大不要小、骗上不骗下”,即从不吃空饷,从不克扣士兵薪俸钱粮,每月士兵饷钱皆按时发放,有时还提前发,有时打了胜仗还额外发奖金,十八军士兵心系比较高一部分源于此。

要大、骗上,即向军政部索要军费很多,以各种名义要下来,超出实际所需。多余的钱,都被用作他处。陈诚自己从不向军需官要钱,但他的参谋长心领神会,专门给陈诚夫人谭祥预备了产业,帮她打理。陈诚平时四处交际活动,也是军需官代为支付。

这些事情大家当然都心知肚明,对陈诚只是一时感激、畏惧、趋利,而非傅作义部队那样,对长官是真心钦服。以利合者,利尽则散。土木系越到后来越走了下乘,崩溃速度之快,与此不无关系。

三、西北大王真扛打

胡宗南起家与陈诚略似,第一军第一师师长,蒋介石往这个师里拼命塞自己的部队,把一个师弄的三四万人,比军还大。

但胡宗南后来走上了和陈诚不一样的扩军之路。

胡宗南初到西北,虽为十七军团总司令,但麾下只有第一军的三个师,他利用地域之便,把撤到西北的各部残军和杂牌部队,以极为优待客气的方法,纳入自己军团之下。先后把二十七军、九十军、十六军、七十六军纳入自己麾下。



胡宗南比较讲究情面,肯于给别人台阶下,处处给人留有余地。陈诚兼并杂牌军时不惜使用各种下作手段,或者强攻缴械,或者围困断绝粮草,或者收买对方手下将领叛降等等,因此被很多人忌恨。

胡宗南则不然,他改编湘军陶峙岳的第8师,把8师和24师合编为七十六军,先升陶峙岳为军长,后又让陶峙岳和自己的亲信第一军军长李铁军对调。

李铁军对此事极为感慨,后来回忆说:“胡宗南对所属具有封建色彩之部队,亦极度优容客气,奖励有加,务使潜移默化,为国家保留一份元气。如必须执行中央整建政策时,亦必先作人事上之安排,决不使受编调者吃亏抱怨。”

李铁军对此安排担心,怕陶峙岳把老头子亲手组建的第一军带歪了,胡宗南安慰他说:“第一军由我把握,你放心去整顿七十六军好了。”

后来陶峙岳果然没有带歪第一军,在胡宗南一力支持下,后来陶远走新疆自成一派。虽说是礼送出境,两家并没有伤了和气。这是胡宗南的高明之处。

当然只靠对个别异己将领的拉拢、对杂牌军的兼并,并不是胡宗南扩兵的真正厉害所在。拉拢的将领只能一时优容,长远来看不可靠,胡宗南更重视通过培养一线干部来改造和掌握新扩部队。

办校办班培训干部,国军大佬有此举者不乏其人。但在不同条件下由不同人执行,产生的效果各异。杜聿明任东北保安司令后,在东北办过中正大学,培养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这一举措相当超前、相当有远见。但他在东北时间太短,自己又非军政党一把抓,无法对办法提供充分支持,杜聿明战争失利引咎辞职后,中正大学就昙花一现人亡政息了。

陈诚也办过不少培训班,但班次频繁、周期短,旨在使尽可能多的军官甚至士兵参加培训,学什么不重要,重在打上土木系的烙印,目的不纯,方法不正,难以形成持续造血功能。

胡宗南在西安王曲开办了中央陆军大学第七分校,培养了3.7万名军官和干部,数量之多,超过了中央军校本部和所有分校的总和。他的办校理念根植于黄埔而不拘泥于黄埔,培训内容更广,甚至一定程度上与抗大有共通之处,重视培训政治思想。

体制化、大规模培养干部,其效果远过于靠长官个人威信笼络。胡宗南培训的干部绝大多数派往一线部队担任营连排长,杂牌部队军官经过培训也能渐渐消除原有派系色彩。就算有个别顽固分子,在如此巨量干部的稀释下,也慢慢被同化。西北部队杂牌军的中央军化,胡宗南不用武力兼并,通过渐进、缓慢却釜底抽薪的方式进行,效果非常好。

此外,胡宗南颇具政治头脑,虽非陕西省府长官,却通过党政军联席会议主席,变相统一合省军政党之权力,基本把持了县长和省府厅长的任免。虽说加剧了胡宗南对陕西省人民的反动统治,但一定程度上使得胡宗南部队在兵源、财粮、工业包括人事等方面获得极大便利。

胡宗南手下军级单位多有被全歼或大部歼灭的,如第一军、三十六军、七十六军等,但都能迅速重建,其25万人的主力规模一直维持得不错,并不需要蒋介石从其他省调运人力物力,这种持续造血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这几位爆兵高手,也就胡宗南能与罗荣桓有一拼。

胡宗南扩军有术,部队比较抗打,只是指挥作战太欠火候,对位彭总被全面压制。不过换谁也不能说比胡宗南干得更好,彭总的水平又有几个国军将领能顶住。

除非改换战略区长官的人事布局,全面向解放军学习,胡宗南主军政,换一个大将如杜聿明、王耀武甚或是宋希濂、范汉杰这样的专司指挥作战,类似东北林罗、华东陈粟、中原刘邓这样搭档,说不定西北战场会有另一番即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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