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此短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为了有用的具体的东西,更是为了那些“没有用”的抽象的东西。



可能在每个让人感到生活受到挑战或者出现技术巨变的时代,也会有人说学文学艺术或历史哲学这样的文科“没用”,但奇怪的是,这些没用的学科在古今中外却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始终在我们这个凡事都追求“有用”的世界里“攻艰克难”,生生不息。这不免让人深思。

前段时间,有个剑桥的博士写了篇《嗅觉伦理学:现代和当代散文中的嗅觉政治》的博士论文,受到很多人的嘲笑,而前几年国内有篇《关于屁的社会学研究》的硕士论文也曾受到大家的挖苦。不过,且不说这些论文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大家并没有看到,而即使就是真的没“用”,又有什么关系呢?文学艺术和历史哲学本来就不是为了“有用”而诞生的。胡适曾说做学术研究是“为真理而求真理”,不能先有一个“有用没用”的“成见”才去做研究,所以他说:“学问是平等的。发明一个字的古义,与发现一颗恒星,都是一大功绩。”

可若以今天的一切均要“学以致用”的实用的观点来看,胡适的观点也会被人觉得滑稽可笑,发现一个甲骨文的字义和发现一颗十万八千里的恒星从某种角度看,或许也都是没有什么用的工作,更不可能来钱。这也是为何今日以“有用”为唯一标准的网红高考志愿填报专家们“走红”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眼里,天文是最大的“天坑”专业,汉语言文学也是最大的“地坑”专业,只有和实际工作对应的、来钱的专业才是有用的、值得莘莘学子报考的专业。至于胡适放弃在康奈尔大学学习有用的农学去哥伦比亚大学去学习无用的哲学,徐志摩放弃哥伦比亚大学来钱的经济学去剑桥大学搞无用的文学,那更是不折不扣的“神经搭线”的行为。

殊不知,文科有很多文章本来就不是为了“有用”来写的,但这些“无用”地研究却能给人以奇妙的想象,让人脑洞大开,又勇敢打破有用性铸造的藩篱,让人的智慧得以自由的驰骋,给人以突破常规的创造的勇气,对未知的世界进行探索,以扩大世界的边界;而与之异曲同工,很多文艺作品更是让人在会心之间得到愉悦的情感,让人感受到情感之深挚和美的沉醉。这些“无用”的文章和研究都可以让人超越有限的生命和世界的疆界而升华到无限的人生与世界之外的境界。同时,也是因为有了这些让人觉得似乎没用的文章和研究,才让人得以将其作为可实现的目标而做出了有用的工作。



正因为这样,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或许那些没有用的文科就是爱情,而那些有用的理工科就是婚姻吧。尽管爱情并不一定必然导致婚姻的结果,但却可以给予人们虽然无用但美好的情感和浪漫的想象,让人有勇气有可能去接受有用的婚姻,去建立家庭,去抚养下一代,从而把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建设得更好。

显然,我们如此短暂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为了有用的具体的东西而活,更是为了那些没有用的抽象的东西而活。若人只是为了有用的东西而活,那和普通的动物没什么区别,只有为了没有用的东西而活,才是不同于普通动物的高等的人,生活也才是人的生活。因为有用的大都是肉体的需要,没有用的却是精神的需要,灵魂的甘泉。而人毕竟是有着精神和灵魂的高等的动物。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读大学时,大家都想买个录音机。当时录音机很贵,有的可能比父母一个人一个月工资都还要多,所以,很多同学在向家人讨钱买录音机时都说是为了学好英语,因为那个时代不仅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还有“学好英语,走遍世界”的说法。那个年头,国家正处于改革开放伊始,努力融入世界的时代,因此我们一进大学就上英语听力课,不管什么专业都把学英语当成一件大事来抓,而家人们也因此愿意慷慨解囊支持我们买录音机学英语。但或许让父母和我们自己都深感惊讶的是,买了录音机后,很多人主要用来听翻录的美国乡村音乐和港台流行歌曲的磁带,却并没有真的用多少时间来听英语磁带练听力。这就像现在人们去买iPad的理由是为了学习或者阅读,实际上却用来玩游戏追剧一样。

其实,我们每日里做有用的事或者努力工作,何尝不是为了可以有机会享受无用的快乐呢?也许,有用的人生的尽头正是无用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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