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一个月五千块退休金，怎么连一万块住院费都拿不出来？”阿婷站在病房门口，声音不高，却一句句像针扎进我心里。
我愣住了，心里发紧，嘴唇抿了又抿，半天没说出话。
这事儿我一直瞒着，可现在，藏不住了。
今年我六十四岁，老伴刘建国去世三年了。家里两个孩子，大儿子刘强，小女儿刘婷。说起来，刘强是家里的骄傲，从小聪明，成绩好，后来考上了东南省城的大学，现在在一家大公司上班，还买了房子。刘婷呢，性子温和，从小就懂事，虽然没考上大学，但高中毕业后找了个安稳的工作，在家附近的一家超市做收银员。
按理说，我这两个孩子都挺争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老伴走了以后，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老伴在世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去。两人都有退休金，虽然不多，但也没什么大负担。那时候，刘强刚在省城买房，天天喊压力大，刘建国一听这话就叹气：“咱不能让儿子在外头丢人，得帮帮他。”
于是，我们把家里攒下的十几万存款，全都给了刘强。
后来，老房子租了出去，租金也让刘强收着。刘建国总说：“儿子在省城生活不容易，咱们做父母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也没多想，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可谁知道，刘建国走得突然，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我一下子乱了阵脚。
那年春节，刘强回家看我，带着儿媳和孙子，一家三口看着光鲜亮丽。他吃饭时拉着我的手，说：“妈，我房贷压力太大了，儿子上学还要钱，您能不能帮我一把？就算是借，以后我一定还。”
看着他这么难，我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工资卡也给了他。
“妈，您放心，我每个月给您打点零花钱，您要是有需要随时跟我说。”刘强接过卡时，眼里满是感激。
可这些年，我从没开过口找他要过钱。
我想着，日子还能过得去，阿婷和小林也挺照顾我，没什么大事儿，就不麻烦他了。
可谁知道，这次住院，却把所有的矛盾都翻了出来。
几天前，我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阿婷和小林赶紧把我送进医院。
医生说是心脏问题，要抓紧治疗。
住院费、检查费加起来，三天就花了七八千。
小林先垫了几千块，可医院催着补交费用，阿婷这才咬着牙问我要工资卡。
我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她：“工资卡在你哥那里。”
那一刻，阿婷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妈，您一个月五千块退休金，还有两千多房租，怎么全在我哥那儿了？我们小林一个月工资不到四千，家里两个孩子吃饭穿衣、上学补习，全靠我们自己扛，您住院的钱我们真拿不出来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阿婷见我这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妈，不是我不管您，您这几年住在我们家，我们没让您掏一分钱生活费，也没跟您计较过什么。可现在您生病了，连点养老钱都不给自己留着，您让我怎么办？要不，您给刘强打个电话，让他把钱转过来？”
我心里一阵发慌，打电话？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这些年，刘强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次也不过是待两三天，吃几顿饭就匆匆回省城。
他偶尔会给我打电话问候，但从来没提过钱的事情。
我知道，他过得并不好，我又怎么忍心为难他？
可眼下，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拨通了刘强的电话。
“强子啊，妈住院了，医院催着交费……”我的嗓子有点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儿子的声音：“妈，我这两天正忙着，抽不开身。我卡里也没什么钱了，房贷刚扣掉，等过几天我再看看吧。”
我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阿婷站在一旁，听着我的只言片语，脸上的表情越发冷了。
她一把夺过电话，直接说道：“哥，妈的工资卡在你那儿吧？她现在住院要交钱，你把卡里的钱给转回来！”
电话那头，刘强似乎有些不耐烦：“阿婷，我不是不想管，可我这边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你们就在家，离医院近，妈平时也一直住你们那儿，这事儿你们更方便一些。我这边实在抽不出精力……”
阿婷冷笑了一声，把电话挂了，转身对我说：“妈，您听见了吧？您那么护着他，到头来出了事，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这事儿我管不了了，您自己看着办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我愣愣地坐在床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发愁，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妈！”
我抬头一看，竟是刘强。
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神色疲惫，却挤出一抹笑：“妈，您别怪我昨天电话里没说清楚。其实，我早就计划今天回来，医院的事我来处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强子，你……真的回来了？”
刘强点点头，把一张银行卡递到我手里：“妈，这卡里有两万块，密码是您的生日。昨天阿婷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赶火车，没法多解释。您住院的事，怎么能不管呢？”
我接过卡，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阿婷也来了，看到刘强，她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说：“哥，你这次回来倒挺快。”
刘强苦笑了一下：“阿婷，我知道这些年妈住在你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其实，我也挺惭愧的。这几年工作忙，忽略了妈的感受。你放心，等妈出院后，我会接她去省城住一段时间，也算替你们分担一下。”
阿婷听了，神色缓和了些，叹了口气：“哥，我不是计较这些，只是觉得妈太偏心了。她把钱都给了你，出了事却要我们扛，我这心里……不平衡。”
刘强点点头：“阿婷，你说得对。妈偏心我，是因为我从小就让她操心多。现在，她年纪大了，该是我们兄妹俩一起尽孝的时候了。”
听着儿女的对话，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原来，阿婷不是不孝，而是被我这些年的偏心弄得心寒；强子也不是冷漠，而是有苦难言。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该关心子女，但绝不能一味偏袒谁，忽略谁。
出院后，我主动把工资卡要了回来，重新分配了房租和每月的退休金。
刘强负责我的医药费，阿婷负责我的日常生活开销。
兄妹俩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接受了。
那天我坐在屋里，看着阿婷和刘强说笑着帮我整理房间，心里终于踏实了。
或许，家人之间就是这样，吵吵闹闹，却永远有爱牵挂着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