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我家也不例外，早早做了年夜饭，大家一起热闹守年。
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大家都觉得奇怪，这会快12点了，怎么还有人来。我开门后，见是大哥回来了，他衣衫单薄，脸上还有伤痕。
大哥几年前给邻县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他这会回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问大哥，他却不吭声，看着他一身狼狈，那夜我们全家没合眼。
我叫陆朝北，今年32岁，家住秦岭深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工，我和哥哥陆朝东是双胞胎兄弟。
92年的一个冬天，我们兄弟出生在秦岭深处的一个山村。爷爷和奶奶得知母亲生了两个儿子，高兴的在村里见人就说：“我有孙子了，我有两个大孙子。”
村里人听的也是羡慕不已，在那个计划生育的年代，能生两个男孩，还不被罚款的人家少之又少。
“陆家婶子，你们两老真是有福气，一下两个大孙子。”
听到村里人的夸赞，爷奶笑的合不拢嘴。随着我们兄弟长大，到了成婚的年纪，爷奶和爸妈却是愁白了头：当初为啥生的不是两闺女呢！
我和大哥都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我随着父母一起去了广东打工。大哥不放心爷奶两个老人独自在家，便留在了镇子上，和一个面点师傅学手艺。
几年后，我在厂子里认识了一个叫钱欣的江西姑娘。钱欣的善良和温柔打动了我，我向她表白后，她接受了我。相恋一年后，我把她带去了父母租住的地方。
“爸、妈，这是钱欣，我女朋友。”我拉着钱欣的手，高兴的向父母介绍。
“叔叔、阿姨好！”钱欣也礼貌的跟父母打招呼。
“好，好，姑娘长得真俊。”母亲拉着钱欣的手，不停的夸赞。
过了父母这关，我决定过年陪钱欣回去见她父母，取得她父母的同意。
钱欣父母见了我后，倒是没怎么反对，只是提出让我父母来家里谈彩礼的事。见钱欣父母不反对，我欣喜的给父母打了电话，他们买了车票赶来，钱欣父母也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饭后，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彩礼的事，钱欣的母亲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养大她不容易，我们是舍不得她远嫁的，可她喜欢，我们也只能同意，不过彩礼必须28万，她两个弟弟还小，她以后嫁的远了，也帮补不上家里。还有必须有房有车，写上我家欣欣的名字，她嫁那么远，万一被欺负，娘家不在身边，也能有些底气。”
听到28万的彩礼，父母倒抽了一口气，这些年家里为我们兄弟也攒了些钱。可一下拿出28万，还要买房买车，家里也实在无能无力。
“欣欣妈，两个孩子相爱是好事，以后欣欣进了我家门，我们家绝对不会亏待她，这个彩礼咱们能不能再商量下，我们家也只是普通家庭，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养大欣欣也不容易，眼瞅着能赚钱帮补家里，却又要嫁出去，还嫁那么远，我们做父母的也难，你们若是拿不出来，这婚事咱们也没法谈了。”
钱欣的父母不同意降低彩礼，我们俩的婚事只能僵持着，父母决定先回老家商量下。
大哥得知我们回来，一早去了车站接我们。大哥前几年就出师了，现在一饭店做面点师傅，工资还不错。
远远看到我们出站，大哥高兴的挥着手，这几年为了省钱，父母和我有三年没回来了。
“爸、妈，朝北，东西我来拿吧。”大哥热情的拿过我们的行李，全扛自己身上。
“大哥，我能拿，你别全扛着。”我把自己的行李又拿了过来，不忍心大哥扛这么多。
“嘿嘿，没事，哥天天揉面，劲大。”哥哥笑着还挥了挥自己的手。
一路上有大哥的陪伴，我们一家暂时忘了彩礼带给我们的压力。
到家后，大哥亲自给我们做了擀面条。吃完饭，爷奶才问起我婚事的事。
“哎，女方要28万的彩礼，还要房子车子。”母亲叹息一声，把事情经过说给爷奶听。
“这要的也太多了，小北你咋想的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和你哥两人都需要娶妻，我们全家就是去借，也凑不到啊！”奶奶抹了抹眼泪，心里再次感叹，为啥我们不是女孩。
“奶，这婚我不结了，我一会给欣欣打电话，我们分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却满眼心酸，是自己没用，娶媳妇都的靠家里。
“爸妈、爷奶，咱们一起想想办法，让小北把婚结了，你们不用操心我，我去做上门女婿。”大哥突然开口说要入赘，父母都惊了一跳。
“啥，东子，做上门女婿，以后在人家家里，你得矮一头。”父母虽然心疼我，可大哥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怎么舍得。
“是啊，东子，咱们再穷不做上门女婿，不受那份气。”爷奶也忙劝大哥。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上门女婿不丢脸，咱们家两兄弟，都在家娶妻，房车和彩礼，都能把家里压垮了。”
那天，家里商量谈论了很久，大哥还是执意做上门女婿，最终家里凑了钱，给我办了和钱欣的婚礼。几个月后，大哥给邻县一户陈姓人家做了上门女婿。
陈家在镇上开了个小超市，家里有房有车，日子不错。父母和他们接触过几次，他们家为人温和，便也高兴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大哥入赘后，每年大年初三都会和大嫂一起回来拜年，父母一直觉得亏欠大哥，每次都会给大嫂和孩子封红包，只希望大哥在陈家日子好过些。大哥从来没和我们说过陈家的不好，却不想今年除夕会突然狼狈回家。
“大哥，你去屋里睡一觉，有啥等睡醒了再说。”见大哥一直沉默不语，我拿了自己的睡衣，拉着大哥去洗漱睡觉。
大哥醒来也是晌午了，母亲给他煮了饺子，等他吃饱后，母亲才小心翼翼问道：“东子，你受委屈了，咱们都是家人，不要瞒我们，有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听到母亲的话，大哥突然哭了：“妈，我想留在家里。”
“大哥，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住多久，谁也没权利赶你。”看大哥这样，我心中一痛，若不是为我的婚事，大哥也不会去入赘。
“小北……”
大哥语音哽咽，停顿了一会，缓了缓情绪才讲了事情经过。
大哥勤快老实，入赘陈家后，陈家一开始对他还算满意。大哥每天去饭店上班，回去后帮着陈母做饭做家务，对嫂子也是温声细语。只陈父有些看不起他，觉得他没啥大出息，有时候会逮着错处训斥他几句，大哥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听着，陈父有力无处使，慢慢也消停了。
几年过去了，倒也算是相处愉快。去年大哥的小姨子谈了个男朋友，能说会道的，对着陈父一通吹捧，陈父很是受用，心里越发嫌弃大哥无用。
小伙子家里是做生意的，每次来都是好烟好酒，还经常给陈母和大嫂买礼物，一来而去，就显得大哥十分没用，嫂子不止一次抱怨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和妹妹同出一母，咋就差了这么多呢！”
大嫂的抱怨，大哥也只能听着，他每个月也有七八千的工资，每次一发工资，都交给嫂子了，平时也就两三百的零花钱，他连烟也都不敢抽，哪有钱给岳父岳母买礼物，就是回来看父母，都要攒上很久。可大哥不敢反驳大嫂的话，怕大嫂一会跟他闹。
除夕那天，大哥饭店还要上半天班，大哥到家都三点了。陈父喊了未来女婿来家里喝酒，一家人坐那聊天，等着大哥做年夜饭，大哥在厨房忙碌半天，凉菜上桌后，大嫂一家就开始吃了。等到大哥做完所有热菜，桌上基本都是剩菜了。
大哥倒了酒，想敬陈父一杯酒，陈父却假装没看到，一直跟未来的小女婿聊天。直道年夜饭结束，小女婿告辞时，给陈父一家都塞了红包，却独独漏掉了大哥。大嫂一家没觉得有问题，反而说大哥不会做人，没给家里都准备红包。
大哥收拾完屋里卫生，默默回了屋子，大嫂跟进屋子，指着大哥说：“大过年的，你黑着脸给谁看呢？你自己做事欠考虑，看看人妹夫，把咱爸妈哄得开开心心的。”
“我每个月工资都交给你了，我拿啥封红包。”大哥突然觉得累了，忍不住回了句。
“你难道不该把工资交给我吗？男人不该养家吗？”嫂子一听大哥回嘴，立马不高兴了。
“我没说不应该，只是就事论事。”
“你就是指责我。”
大哥的分辨，让嫂子不依不饶起来，上前拉扯着大哥衣服，两人的争执，引来了陈父陈母，陈父不由分说打了大哥一巴掌：“反了你，吃我家住我家，还欺负我女儿。”
那晚，大哥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没说话，转身走了。
“陆朝东，你走了就别回来。”大嫂在身后怒气冲冲的喊着，大哥只是停顿了一下，还是毅然走了。
“朝东，你想好以后咋办了吗？”母亲抹着眼泪问大哥，儿子被人家欺负成这样，母亲心疼。
“妈，我想换个活法，至少能活的像个人。”大哥沉默半晌，才吐出这句话。
“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家里都支持你，这里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后盾。”当初要不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大哥也不会去做上门女婿，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不管将来大哥如何选择，我们作为家人必须支持他。
婚姻应以感情为基础，而不是天价彩礼，一些出不起彩礼的人家，只能退而求其次，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生活，注定不能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