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首届《重塑东方美》画展研讨会现场
陈璟 摄
(本期图片除作者生活照,均为2012年首届《重塑东方美》画展相关现场回顾)
在上一期林逸鹏发表了“创作时,要回到野兽的状态”观点之后,立即引起了美术理论界的强烈关注,并引发了热烈的讨论。本期特刊登三位博导的高论(作者排序以姓氏笔画为准),以飨读者。
倪建林随记
▢倪建林
林逸鹏在谈到他《圣山》系列作品的创作心路时说:“在创作的时候要抛弃所有条条框框,要回到野兽的状态,才有可能超越所有的理论与思维框架,艺术才能在人类文明史上起到破冰的作用”,这既是一个艺术实践者的切身体验的表达,也不失为一种可以激发深层理论思考的命题。特别是对“回到野兽的状态”该如何释读确实饶有兴味,引人深思。
人类文明之前是野蛮时代,茹毛饮血,并不值得去称颂;人性向来有别于兽性,本非同类,岂能相比附?反观其作品《圣山》系列,稳定的三角形对称地置于画面中轴线上,给人的印象应该是理性的和观念的,却如何是在野兽状态下的创造呢?种种不解而引发今天的讨论是蛮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因为这是在《重塑东方美》这个践行了十多年的大命题之下的延伸和专题,是一个以艺术实践为核心对象而不是一场纯粹理论意义上的思考,因此,最恰当的角度就是以实践者的立场予以理解。一个人自从来到这个人世就开始不断地被既有的文化所“培育”,从观念的养成到技能的训练,无不是这种培育的结果。当一个艺术家试图摆脱这些既有的束缚在艺术上有所开创时,追本溯源,让自己的心性回归到本来,即回归最为纯洁和天然的状态,我以为是一条最正确的路径。因为如今的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背离了艺术之所以为艺术的初衷,就像远行之人反认他乡是故乡了。回归野兽状态其实就是回归人作为动物之本来,犹如远行的游子回归根脉,从根本出发来创造符合时代理想的美,这样才可能更具原创性而不是在别人家的树上添枝加叶。
我以为“回到野兽的状态”的创作心境至少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在“野”,就是自然和本来而非人为,这是直击那些做作谄媚的虚伪创作心态而言的;另一层含义在“兽”,是豪迈与力量的隐喻,是对当下艺术创作中阴盛阳衰现象的反拨。
像鸟儿歌唱般欢乐,如狮虎吼叫般酣畅,实乃是一种至高的创作心境。
倪建林,文学博士。
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江苏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
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访问学者。
主要专业方向:美术与设计的理论与实践。
学术主持,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杜大恺
曹俊亦 摄
国际著名导演 李杨
曹俊亦 摄
画家张培成
曹俊亦 摄
左起:林逸鹏、杜大恺、张培成
曹俊亦 摄
左起:画家沈勤、摄影家汤一鸣
高勇 摄
回到野兽的状态
▢童 强
林逸鹏教授围绕着他的《圣山》系列作品提出“创作要回到野兽的状态”。这是他基于数十年艺术创作之上的某种洞见,某种直觉。他解释说,这就是“在创作的时候要抛弃所有的条条框框,回到野兽的状态,才有可能超越所有的理论与思维框架,艺术才能在人类的文明史上起到破冰的作用”。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耐人寻味、值得深思的观点。创作时,对于艺术家来说,要回到野兽状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对于当今的艺术创作而言,他也许说出了一种真实状态。从某种方面上来说,艺术家感到非常的迷茫。
在一个没有画像生产、形象生产、影像生产的时代,画家的作用是非常明确的,他就是生产一个形象,一个图像,关于人的形象,关于一个世界的景象,关于真实世界、虚构世界、幸福世界或者痛苦世界的景象。所以自中世纪文艺复兴之后,艺术家在现实世界中,他们是有事情干的。中国的艺术家也是有事情可干的。在诗与真实的丘壑之间,山水画起到了某种灵魂沟通与桥梁的作用,具有一种至今令无数艺术史家艺术理论家迷惑不解的感应功能,它能让无数士大夫倾倒。你不能倾倒,只能说明你距离士大夫文人还相差数个段位。为了表明自己是文人,传统时代的士子们无不把欣赏中国艺术视为文化的最高境界。“你总得懂个画什么”,“此子神情都不关乎山水”,那基本上是没救了。所以中国艺术家在传统时代,也是有具体的事情要做的。对于他做的事情,没有怀疑,他自己也不会怀疑。
但现在,艺术家的(传统的)事消失了,艺术家还在,而且他们还要吃饭。影像生产已经有了更好的技术、更好的效果。AI的作品更是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艺术家遇到了某种困境,也就是说,艺术家要画什么,怎么画,给谁画,都成了问题。
林逸鹏提出了“创作时,要回到野兽的状态”。至少,他提出了艺术家可以保持一种什么状态。也许,这还是一种路径,一种新的可能性。
回到野兽状态,最容易产生联想的,就是能够爆发出内在的那种生命力,强大的力量,愤怒、凶猛、狂野、宣泄、不受限制约束,克服所有的阻力,满足本能,实现意志。但野兽状态,并不是重新回到野兽,野兽派肯定不是做了野兽之后进行的创作。创作书法时,可以大声嘶吼,但这样似乎还没有创造出伟大的作品。
创作时,回到野兽的状态,我们理解,就是要回到艺术家的某种真实性上,正如林逸鹏所说,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种种框架、种种扭曲、种种不真实的东西。
动物或者说野兽是真实性的一个典型。动物就不会出于某种意识而掩饰自己,即使掩饰,它也是出于本能,而不是一个生存的设计。现代人不得不在各种场景中变换自己的身份,重建稳定的身份,是回到野兽状态的重要目标。身份的稳定性在《圣山》系列中也许形象化了一个金字塔。
非洲狮子就是狮子,它不会变成投资人,甚至它也不是捕猎者,即使它捕猎。回到野兽,使我们对人的真实状况有一新的认识。
正如理论家所说的蛤蟆令人羡慕的处境在于,它们仅凭本能就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为有利,它们只不过是循着蛤蟆的本性,而对它们来说,这样就意味着能够生生不息。要做一只好蛤蟆,而不是一只坏蛤蟆,就是要活得像一只蛤蟆。
所谓好蛤蟆,就是像蛤蟆那样自然而然的样子。然而这个蛤蟆样子,也并不是它们自己做得了主的,它们只是依赖于本能,或者说本性。
野兽之所以是野兽,在于它做它的本身,就像癞蛤蟆一样,癞蛤蟆就是它本身,它做它自己。一只青蛙、一只兔子、一匹马都是这样。所以我们说,回到野兽状态在于回到人的真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回到真实性上,对于艺术家来讲并不陌生。中国古代的艺术家就曾讲过,在某些创作的时候,如有神助。这种如有神助,恰恰就是回到了人的一种真实性上,回到了一种人的本真意义的状态上,就是呈现其自身而已,而没有被其他的一些东西所束缚、局限。社会高度发展,人身上附着了很多其他因素带来的东西,使得我们存在着偏见、存在着狭隘。回到野兽状态,是艺术家能够真实地如野兽那样直接应对事物的状态。艺术家不需要突然变成投资人、管理者,、前景规划人、广告师、产品体验者,他仅仅就是艺术家。但这样的艺术家无疑难以生存,但面对艺术时,面对创作时,他能够回到如野兽般面对世界时的那种直接性。太难了,但正如林逸鹏所说,艺术家就是破冰。
童强,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南京大学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主持工作。主要从事中国思想史、古代艺术理论的研究,主持教育部重大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多项,获省社科优秀成果奖等多项,主要著作有《景观与想象》(2022)《艺术理论与空间实践》(2019)、主编《艺术理论基本文献•中国古代卷》(2014)等。
赛明思 博士
曾任教于美国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
陈璟 摄
左起 :江苏省电视台影视频道总编导 杨骏
中国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 孔令伟教授
中国美术学院 王霖副教授
陈璟 摄
王霖发言 高勇 摄
《美术报》评论部 谢海主任 陈璟 摄
左起:南京大学数学系 罗亮生教授
东南大学人文学院 王永忠
哲学家 王俊
陈璟 摄
罗亮生发言 高勇 摄
“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读林逸鹏先生创作状态有感
▢程万里
创作之道,“发乎于心,践之于行”,是内在之“学”,展呈于“技”,以内在静思与外在观照相融,得愉人愉己之妙作也。
逸鹏先生说:“创作时,要回到野兽的状态。”棒喝之声,轰隆于耳。可谓,逸鹏先生已窥得“技道”之奥妙。以“道”之精神去统摄表达技艺,又超越纯粹技术之层面,“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用心灵之睛体验时空的延伸,感受宇宙星辰之循环往复。犹记求学时,闻逸鹏先生云,国画之道是为“图真”,甚觉高绝,盖因“图真”之妙,并非简单再现重复,而是在一种“物态视阈”中,展现面对自然、表述情感、阐释理想的共通与选择,更涉及历史、社会、文化、心理等多元维度,体现出从“物”向“心”的递进与跨越,表达对自然万物的尊敬与契合,达成自我内在的完满与意义。
“野兽的状态”,恰如老子云:“欲去明日,问道昨天”。返本求初,宛如婴儿哭喜之间,纯粹之极。视觉形象作为一种理念化的物态构成,其内在蕴含就是将不同的形态单元组合成一个承载着理念内涵的视觉化、审美化的有意味的形式。“作为人类精神的客观化形式,这些符号不是对外在世界的单纯摹写,而具有一种构形的力量,它们不是被动地表示某种单纯的事实,而包含有独立的精神力量,表象因此获得了特殊的意义,即观念化的内容”。《易经》中的《贲卦第二十二》说:“上九,白贲,无咎。”此言上九居《贲》之极,“贲”道反归于素。贲本来是斑纹华丽、绚烂的美。白贲,则是绚烂又归于平淡。事物以“白”为饰,则见其自然真趣,为纯美至极的象征。所以《杂卦传》说:“《贲》无色也。”“无色”之观念,落于物态,似乎浅显易得,而于审美之中,则“无色”的符号解读,诸多思想皆有论述,恰可理解为“情绪”之表达,这里使用“情绪”一词,而非“情感”,是想“野兽的状态”似乎与“情绪”,发乎于人的本能,使得“野兽的状态”创作,目标更加纯粹,“无目的”与“偶得”突然性更能清晰解析“观念化内容”的意蕴,使得“野兽的状态”成为特定创作状态的装饰名词。
“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艺术并非超乎存在、社会和时代之上的“天才的创造”,而是“包含大量现实的、历史的因素的相当复杂的建构”。《周易》云:“立象以尽意”。“每一种视觉形式——不管它们是一幅绘画、一座建筑、一种装饰或一把椅子——又可以被看成一种陈述,它们都能在不同程度上对人类存在的本质做出成功的说明。”并不是说,“野兽的状态”,就是单纯为了无意识的“偶得”,而是艺术创作特殊境界的抽象表达。恰若“看山还是山”,概说“物态形象”的建构,必定具有观察、解读的方式,不仅有着文化思想结构的层次,还有着创作者与接受者的共鸣与互动。《天慵斋随笔》云:“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故,逸鹏先生创作状态的选择,呈现出创作者的精神状态,只是体现出创作者并非迷恋于物质的形似和现实的魅惑,而要去追求凌驾于自然之上或超越自然的另一个深邃的精神所在,即前文云“图真”之美,从自我精神层面完成对物象本身的超越和升华。这应该也是逸鹏先生的领先之处,值得学习与研究。
程万里,东南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江苏民俗协会副理事长,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江苏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江苏省徐悲鸿研究会理事,南京市美术家协会理事。先后主持国家社科重点项目1项,国家级省部级项目3项,发表高水平论文30余篇,出版专著2本,先后荣获省级科研奖励多项。参与国家级、省级展览多次,作品被多家美术馆、博物馆收藏。
艺行印记
画展广告 陈璟 摄
开幕式现场 曹俊亦 摄
开幕式现场 陈璟 摄
开幕式现场 陈璟 摄
开幕式现场 曹俊亦 摄
开幕式现场 徐剑薇 摄
开幕式现场 徐剑薇 摄
开幕式现场 徐剑薇 摄
开幕式现场 徐剑薇 摄
左起:周宪教授、林逸鹏教授、李健教授在南京大学讨论《重塑东方美》活动
阚青 摄
本期策展团队人员:刁秀航 王竞 彭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