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广州工作以后,常常会有意无意间重合到鲁迅先生的足迹。



广州米粉

我对于吃要求不高。从不求山珍海味,只求合胃口。记得幼时父亲带我去吃过几次喜宴,每当端上“鱼翅”,我便要下桌嬉戏去了,我情愿吃家常的咸菜豆瓣汤、炒黄豆芽。当然我对江南“腌笃鲜”有眷恋之情,尤其是汤里面的笋,更是我的钟爱,以致自己说出过这样的话:“此生是为笋和水蜜桃而来……”

在上海,吃过鸡鸭鱼肉,唯独没有吃过鹅。到广州,我也是过了物资匮乏时期才尝到了鹅肉,并且是烧鹅。它与广州驰名的白切鸡、清蒸鱼等相比,毫不逊色。一盘焦皮嫩肉油色晶亮的烧鹅上桌,绝配一碟酸梅酱,我可以来上几大块。

还有米粉。广州米粉的种类何其之多,肠粉、炒粉、汤粉,我都爱吃。也不一定要肉加佐,就是喜欢米粉的本质。纯纯地卷成形似猪肠的粉,放一点熟油,一点调制过的酱油,再来点酸辣酱,那味道,胃口再差也能美滋滋地滑溜下肚。哦,还有一种名为“濑粉”的,竟与上海的“烂糊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莲藕排骨汤

广州的汤实在是好,很难不被它俘虏。成家后我也学会了一二:粉粉的莲藕排骨汤,放点绿豆陈皮,其味甚佳,也合秋冬时宜;还有萝卜排骨汤、鱼头汤、西洋菜汤、枸杞瘦肉汤……我虽厨艺马虎,但货真价实,一点味精不放,已非常“甜”了!

非广州籍朋友许是要问,汤是甜的?没错,且听我道出由来。初到广州时,休息日我便会去熊文老家吃饭。他母亲极其善良贤惠俭朴耐劳,又煮得一手好菜。每每去吃饭,除了有白切鸡、清蒸鱼、酿豆腐等轮换之外,定有一道靓汤。她见我喝了汤,总要笑眯眯地问我:“甜唔甜啊?” 我十分疑惑,这汤明明是咸的,怎么问我甜不甜呢?我含糊地点点头。事后求熊文解惑,他笑着告诉我,广州话“甜唔甜”的意思是“鲜不鲜”。原来如此,以后见问此话,便连连点头应声:“甜,甜!”

广州水果品种繁多,且很多是我在上海时吃不到的。譬如番石榴,番,说明它是外来品种。我爱吃本地出产的,它有一个性感的名字叫“胭脂红”;有一个粗俗的名字叫“鸡屎果”。我喜欢这种水果的味道,喜欢它淡青中泛出薄胭脂色的小巧果实。它酸而不涩,甜而不腻,其籽还有止泻功效。至于为什么叫出“鸡屎果”这个名,慢慢我才体会出来。鸡屎是形容它的臭味,也恰恰是这果的特殊香味。另一层则是爱极了的意思吧,就好像我们叫“臭小子”“傻蛋”那样,极尽宠溺之情。

再就是杨桃了,我爱它的清甜,爱它的多汁。因为经常称赞杨桃,研究鲁迅的三姐就告诉我,鲁迅先生也爱吃杨桃,有他的文为证:“广东的花果,在‘外江佬’的眼里,自然依然是奇特的。我所最爱吃的是‘杨桃’,滑而脆,酸而甜……”咦,感觉何其相似!

到广州工作以后,常常会有意无意间重合到鲁迅先生的足迹。我去中山图书馆借书,因为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的所在地原为中山大学的一部分,鲁迅先生曾于1927年任教于中山大学,其间居住在校园内的钟楼二楼。走在图书馆花园的草径上,我抬头凝望那近在咫尺的黄色钟楼,浮想联翩,不禁有了“今月曾经照古人”的感慨!



高第街街口



高第街许广平故居遗址

高第街,一个老古的名字,让人想起“状元及第”之喜。可不,广州还有一味粥唤“及第粥”,内容丰富,极为鲜美,“过口”难忘。上世纪60年代的高第街很热闹,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有一段时间我也会去那里买东西。去了高第街,就会去“许地”弯一下。这是鲁迅夫人许广平先生童年生活的地方,是鲁迅先生抵达广州后的第一个访问点。可不,又重合上大先生的足迹了!

鲁迅先生在广州的生活丰富多彩。他与许广平先生相恋相爱,有评论说这是他一生中最柔软的日子,同时也完成了他许多重要的创作。我惊喜地发现,他与许先生常去永汉电影院、南关影剧院观影,这也是自己去过的场所啊!我还在南关影剧院演出过此生唯一的儿童剧《娃娃店》,饰演一个六岁的娃娃小胖胖。让我兴奋的还有,原来鲁迅先生与许广平先生也是我中意的“美利权冰室”吃客,有他的文为证:“次至美利权冰室食冰酪,至太平馆分馆午餐”。

幸运的是,2021年12月,我应深圳广播电台飞扬971之邀,朗诵了大先生的名篇《一件小事》。此后又在广州、三水复演。演出让我获得了难忘的感受。

当我沉浸于作品中,朗诵到“风全住了,路上还很静。我走着,一面想,几乎怕敢想到我自己”时,我低头侧抬起右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像是要遮挡住内心的羞愧,喃喃地拷问着灵魂……

大先生说:“独有这一件小事,却总是浮在我眼前,有时反更分明,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

我被触动着,联想到自我、联想到……

此一刻,我是否重合了大先生的心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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