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涂彦平
编辑 / 黄大路
设计 / 柴文静
当中国人普遍沉浸在农历新年的节日氛围之时，一场会议在遥远的欧洲大陆隆重召开。
当地时间1月30日，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召集欧洲主要的汽车行业领袖、社会合作伙伴和利益相关者，发起了欧洲汽车工业未来战略对话。
这场会议为一项行动计划设定优先事项，以帮助支持该行业应对向碳中和过渡、来自中国的新竞争和潜在关税争端的威胁。
欧盟委员会正在迅速行动，欧盟可持续交通和旅游专员阿波斯托洛斯·齐齐科斯塔斯（Apostolos Tzitzikosas）将于3月5日提交一份行动计划。
冯德莱恩表示，该计划“将制定一条明确的路线，以确保我们的行业能够在欧洲蓬勃发展，并在全球舞台上成功竞争”。
前欧洲央行行长兼意大利首相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2024年9月撰写的《欧洲竞争力的未来》已经指出了欧盟汽车行业的脆弱性，包括生产成本高、供应链依赖性强，以及来自中国的竞争日益激烈。
德拉吉写道：“如果欧盟想在经济上与竞争对手美国和中国保持同步，就需要更加协调的产业政策、更迅速的决策和大规模投资。”
就在战略对话会议召开前三天，1月27日，欧盟委员会证实，特斯拉和宝马已向欧盟法院提起诉讼，反对对自中国进口的电动汽车加征关税。
在此之前，上汽集团、吉利控股集团和比亚迪三家中国汽车企业已向欧盟普通法院提起诉讼，中国机电商会也已代表授权企业向欧盟普通法院提交起诉书。
2024年10月29日，欧盟委员会发布对华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终裁公告，决定对原产于中国的电动汽车征收为期五年的最终反补贴税。
在与中方就电动汽车反补贴关税出现摩擦之际，欧盟发起的汽车工业战略对话以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毫无疑问，矛头指向之一也正是中国。
01
四个主题工作组
汽车工业是欧洲繁荣的重要引擎，为超过1300万个直接和间接就业岗位提供支持（占欧盟总就业人数的6.1%），并为欧盟GDP贡献了约1万亿欧元（占欧盟总GDP的约7%）。
但在数字化、脱碳、竞争加剧和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格局的推动下，欧盟汽车行业正面临重大转型挑战。
欧盟委员会官网上的一篇文章写道：“欧洲汽车企业的历史竞争优势和传统领导地位正在削弱，欧洲汽车业可能在生产成本和关键技术（如电池、软件汽车和自动驾驶）的掌握方面大大落后于新的国际竞争对手。”
欧洲工业竞争力是新的委员会工作计划的核心优先事项。欧盟委员会认识到汽车工业迫切需要采取措施。
冯德莱恩说道：“欧洲汽车工业正面临着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巨大挑战，只有采取果断和协调一致的行动，才能扭转局面，避免就业和价值创造方面的重大损失。”
她指出，这将需要公共和私营部门之间以及欧洲汽车价值链内部的密切协调与合作。
战略对话标志着一个包容与合作进程的开始，目标是与欧洲汽车行业的参与者、社会合作伙伴和其他利益相关者一起，就最关键的挑战、潜在的解决方案和各自的作用达成共识，并将其转化为行动。
战略对话将以定期会议为基础，在冯德莱恩主席的主持下，行业的主要代表、社会合作伙伴、基础设施和民间社会的代表以及选定的专员齐聚一堂。
来自欧盟汽车行业的22位重要人士积极参与了第一次战略对话。
他们来自：宝马、戴姆勒卡车、雷诺、大众、沃尔沃汽车、沃尔沃集团（卡车）、传拓（Traton）、依维柯等整车企业，博世、佛瑞亚、法雷奥、马勒、采埃孚及两家充电公司Milence、Recharge等供应商，以及ACEA（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CLEPA（欧洲汽车供应商协会）、ChargeUp Europe（欧洲充电组织），BEUC（欧洲消费者组织）、ETF（欧洲运输工人联合会）、IndistriALL联盟、T&E（欧洲运输与环境联合会）等贸易团体/工会。
这次讨论侧重于需要紧急关注的主要领域，包括需要建立国际“公平竞争环境”、促进清洁转型和简化监管，以及确定需要采取更多具体措施的领域。
冯德莱恩认为大家需要共同回答的根本问题是，“要释放我们企业的创新能力并确保汽车行业的稳健和可持续发展，我们还缺少什么。今天标志着对话的开始，它将帮助我们驾驭未来的变革”。
一项公众咨询也于会议当天同步启动，旨在就挑战和潜在的解决方案向有关各方收集更广泛的意见。
此外，欧盟委员会裁定四个主题工作组，主席授权四位专员与汽车行业价值链上的不同利益相关方就关键议题进行重点讨论。
来自荷兰的欧盟委员会气候专员沃普克·巴斯蒂安·胡克斯特拉（Wopke Bastiaan Hoekstra）将专注于汽车行业的清洁转型；
来自法国的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负责工业战略事务的斯特凡纳·塞若内（Stéphane Séjourné）将专注汽车产业价值链；
来自芬兰的亨娜·维尔库宁（Henna Virkkunen）是欧盟委员会负责技术主权、安全与民主事务的委员，她将监督有关技术和数字创新的讨论；
来自罗马尼亚的欧盟委员会负责社会权利与技能、优质就业和应急准备事务的执行副主席罗克萨娜·明扎图（Roxana Mînzatu）将专注于该行业内的技能和社会问题。
四个主题工作组将定期向高级指导小组汇报工作。最后，这一磋商进程的成果将为齐齐科斯塔斯的行动计划提供灵感，由其汇总和提交。
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将密切参与这一进程，并将定期了解对话情况和征求其意见。
最终的行动计划将解决与汽车行业相关的广泛问题，如确保获得人才和资源、促进技术创新和下一代汽车的开发，以及建立一个务实和可预测的监管框架。
02
五大讨论主题
欧盟委员会事先公布了“概念说明”文档，提出了战略对话第一次会议讨论的主题及其中的议题。
第一个主题聚焦于未来技术和能力，特别关注软件、自动驾驶以及下一代电池的创新与领先地位。
与会者强调了软件在现代汽车，尤其是电动和智能汽车中的核心作用。讨论涉及如何加强软件开发能力，推动车辆操作系统的标准化，以及提升车辆与外部设备的互联互通性。
会议探讨了自动驾驶技术的最新进展，特别是在安全性、法规框架和公众接受度方面的挑战。与会者讨论了如何加速自动驾驶技术的研发和部署，以保持欧洲在该领域的领先地位。
鉴于电动汽车对高性能电池的需求，讨论了下一代电池技术的研发方向，包括固态电池、快速充电技术以及电池回收和再利用策略。与会者强调了在电池供应链上减少对外依赖的重要性。
与会者呼吁增加对上述关键技术领域的研发投资，并强调跨国合作和公私伙伴关系在推动创新方面的作用。他们讨论了如何通过政策激励和资金支持，促进企业和研究机构之间的协同创新。
为了支持未来技术的发展，会议强调了培养具备相关技能的人才的重要性。讨论了教育体系如何适应新技术需求，以及如何通过培训和再培训计划，提升现有劳动力的技能水平。
第二个主题是清洁转型和去碳化。
欧盟已经制定了雄心勃勃的气候目标，但消费者面临的问题是，汽车的前期成本仍然较高，充电基础设施的推广速度较慢。
根据Autonews的报道，代表大多数欧洲汽车制造商的ACEA表示，它希望欧盟“从以处罚为导向的方法向以市场和需求为导向的方法过渡”。该组织呼吁欧盟采取行动，解决2025年排放合规罚款“严重”的问题，2025年的排放合规罚款可能高达数十亿欧元。ACEA还希望加快对2035年目标和全欧洲清洁汽车购买激励措施的审查，以刺激需求。
代表数百家一级、二级和三级供应商的CLEPA，呼吁对排放法规采取“技术无关”的方法，以适应插电混动汽车、增程电动汽车、氢气和可持续燃料。
与会者强调了加速汽车行业电动化的重要性，讨论了充电设施等关键基础设施的建设，探讨了在汽车制造和使用过程中增加可再生能源使用的可能性，同时呼吁制定有利于清洁转型的政策和激励措施，包括税收优惠、补贴以及对研发的支持，以鼓励企业投资于低碳技术。
第三个主题是竞争力和复原力（能源、劳动力、原材料和其他投入）。
与会者强调了能源价格对汽车制造成本的影响，讨论了如何确保稳定且可负担的能源供应，以支持行业的可持续发展。
鉴于电动化转型对劳动力需求的变化，会议探讨了如何通过培训和再培训计划，提升现有劳动力的技能，以适应新技术和生产流程。
考虑到电动汽车生产对关键原材料（如锂、钴等）的依赖，与会者讨论了如何减少对单一供应来源的依赖，确保供应链的多元化和安全性。在电池原材料和其他关键投入（如芯片）方面，如何实现有效和高效的电池材料回收、与更广泛的国际原材料生产国建立伙伴关系，以及协调行业对上游价值链的投资等创新想法，都值得探讨。
与会者呼吁欧盟制定有利于创新和投资的政策环境，包括灵活的监管框架，以促进行业的复原力和长期竞争力。
第四个主题是贸易关系和国际“公平竞争环境”。
欧洲汽车制造商面临来自中国和美国等国家的激烈竞争，特别是在电动汽车领域。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强调，欧盟欢迎竞争，但必须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
他们讨论了当前的贸易政策，特别是美国对欧洲汽车可能征收的关税，以及如何应对这些挑战。例如，宝马首席执行官奥利弗·齐普策（Oliver Zipse）建议，欧盟应将对美国进口汽车的关税从目前的10%降至2.5%，以匹配美国对欧盟汽车的关税水平，从而避免潜在的贸易冲突。
鉴于欧洲对中国在关键矿物和电池供应方面的依赖，与会者强调了供应链多元化的重要性，以确保产业的可持续性和竞争力。
对话还考虑了第三国在欧洲汽车供应链中直接投资的模式和性质的变化，以及欧盟原产地规则在支持具有竞争力的行业方面的有效性。
这一点，应该是中国汽车企业非常关注的。目前，上汽、奇瑞、比亚迪等中国车企都正在欧洲市场谋求扩张。
第五个主题是简化监管和优化流程。
与会者强调了简化现有法规的重要性，旨在减少企业的合规负担，提升运营效率。这包括对现有监管框架的审查，以消除不必要的复杂性和重复性。
他们讨论了如何使监管框架适应当前和未来的技术发展，特别是在电动汽车、自动驾驶和数字化领域。这涉及更新标准和认证流程，以促进创新和新技术的应用。
与会者探讨了如何加快新车型和技术的审批流程，确保创新能够更快地进入市场。这可能包括引入快速通道审批机制或简化测试和认证要求。
为了避免各成员国之间法规的不一致，会议强调了在欧盟层面上协调监管标准的重要性，以确保统一的市场环境，减少跨境运营的复杂性。
他们还讨论了加强监管机构与汽车行业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以确保新法规的制定能够反映行业需求，并促进公共和私人部门之间的协同作用。
03
欧洲不能坐在后排
“在电动汽车领域，欧洲不能再处于后座位置。”欧洲议会绿色/欧洲自由联盟议会党团的产业与气候政治发言人迈克尔·布洛斯（Michael Bloss）评论道。
在“欧洲汽车工业未来战略对话”前夕，2025年1月29日，布洛斯与其他议员一道，撰写了一封《打造欧洲汽车工业的未来》的公开信，列出了实现欧洲汽车工业成功的五项优先事项。
首先就是提供投资的确定性。议员们认为任何犹豫和拖延都将使欧盟在转型过程中更加落后，并挤占电动汽车价值链急需的投资，因此，“‘对话’不应评估调整已达成一致的二氧化碳标准和罚款规则的方案。相反，应确定促进全面及时履约的解决方案”。
其二是促进对欧盟负担得起的电动汽车的需求。议员们认为，欧盟承诺的企业车队电气化立法必须迅速出台，欧盟委员会应考虑为低收入人群建立欧盟社会租赁计划，因为“电动出行不应成为高收入者的特权”。“此类目标和计划的设计应有利于购买和使用国产汽车。”
其三是加快充电基础设施的部署和有效利用。欧洲各地的充电价格往往过高，议员们认为，欧盟委员会必须紧急澄清《自动售电与自动充电基础设施条例》中详细规定的合理价格，并考虑对充电基础设施的定价机制展开调查，下一个多年度财务框架应确保为扩大充电基础设施提供更多资金。
其四是建立从原材料到回收再利用以及电动汽车充电桩的弹性欧洲电动汽车价值链。议员们特别提出：“欧盟需要建立欧盟一级的关键投资协调机制，以及欧盟一级外国投资者市场准入规则框架，其中包括合资企业和技术转让要求，以及更好地筛选外国投资。”
最后一个事项是确保工人的未来。议员们认为，对话应确定未来的技能需求，以防止裁员，或者为工人提供适当的补偿和再培训机会。“公共资金应始终以公司保护工人权利、积极预测和管理变革以及将利润再投资和/或用于保护工人为条件。”
作为信件的发起人，布洛斯评论道：“在电动汽车领域，欧洲不能再处于后座位置。汽车工业是我们经济的核心，全球向电动化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对话必须制定具体措施来促进电动汽车的发展，而不是保留化石燃料发动机技术。”
他进一步表示：“电动汽车战略绝不能在短时间内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没有投资保障和稳定的框架，我们就会在国际竞争中被甩在后面。”
在欧洲市场，电动汽车的发展有所停滞。根据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的数据，2024年，欧洲共售出199万辆纯电动汽车，较2023年下降1.3%。形势并不乐观。
“如果不采取果断行动，欧洲就有可能只能出现在国际竞争的后视镜里。”布洛斯发出这样的警告。
轩辕商业评论认为，欧盟终于真正认识到了他们在百年汽车行业转型中缓慢的脚步，除了对外加征关税，他们还必须从根本上改变，虽然大象并不容易转身，但是毕竟准备转身，对于行业竞争来说，还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