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婆

我的手在扫码枪上顿了顿。

这个包裹不对劲。收件地址是荔湾巷17号,但这条巷子早在三年前就拆了。更诡异的是寄件人信息栏填着"陈素芳",而系统显示这个手机号的主人三年前就去世了。

暴雨把快递车棚布砸得噼啪作响,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城中村的握手楼在雨幕里扭曲成暗绿色迷宫,二楼晾晒的Bra还在往下滴水。往常这时候该给林阿婆送降压药了,但此刻我盯着包裹上洇湿的快递单,后颈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包裹轻得可疑。按照面单标注的"五金配件",至少该有三公斤重。我用裁纸刀挑开胶带,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层层旧报纸裹着的,分明是十来个微型摄像头,黑色镜片像某种昆虫的复眼。

"后生仔,躲雨啊?"沙哑的嗓音惊得我差点把包裹摔了。林阿婆拎着红色塑料袋站在巷口,褪色碎花衫被雨水洇成深紫色。她总在这个钟点买叉烧,油渍渗过塑料袋在指缝间发亮。

我慌忙用雨衣盖住包裹:"阿婆,您上回说的风湿膏到货了,明天就......"

老人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浑浊的眼珠转向我身后某处,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响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面三楼窗帘猛地合拢,铁艺防盗网在雨中泛着冷光。

当天夜里,我看到林阿婆家的门开了七次。从凌晨一点到三点二十七分,七个不同装扮的人闪进那扇贴满水电费催缴单的绿漆铁门。最后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出来时,怀里抱着我白天见过的红色塑料袋。

我蹲在空调外机上,隔着气窗看林阿婆拆开塑料袋。荧光灯管在她脸上投下青灰的影,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灵巧地拆卸摄像头外壳。当她从微型SD卡里导出视频时,显示屏蓝光映出她嘴角诡异的笑——监控画面里正在洗澡的姑娘,是住我隔壁的奶茶店小妹。



奶茶妹阿珍

暴雨把奶茶店门口的招财猫浇成落汤鸡,我靠在快递车上数阿珍扎坏的第43个奶茶杯。她总能把封口机按出冲锋枪的气势,珍珠丸子像弹壳似的在操作台上蹦跶。

"珍珠奶茶加双份糖浆对吧?"她隔着水雾喊,

"嗯嗯,嘿你们店空调够冷的。"我搓着胳膊看她在冷库进进出出,嘴里哼着走音的《甜蜜蜜》。

"要、要不要看《疯狂动物城》重映?"我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汗湿的二维码快被搓出包浆。小妹闻言手一抖,"爆米花归你买。"说完她的发梢扫过冰柜开关,冷气突然喷得我打了个喷嚏,我的心却火热如阳。

电影院冷气有点冷, 电影放映前,循例排队买爆米花,阿珍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扳手形状的保温杯,我盯着杯盖上晃悠的螺丝刀头,心想现在奶茶行业已经卷到要随身携带五金工具?

"爆米花堵枪了。"她突然起身,马尾辫扫过我鼻尖,带着股焊锡膏的焦糖味。只见她抽出根珍珠吸管,三秒捅开了卡死的爆米花喷射口。后排小孩刚要鼓掌,被她嘘了一声。

电影看到一半,我想找借口亲近,"你下巴沾到焦糖了。"突然凑近她,我数清了她睫毛上挂着的冰晶——奶茶店冷库温度果然名不虚传。

我最后还是没有亲她,在距离她的嘴唇还剩0.01米时,我闻到一股叉烧味,这股混着蜂蜜焦香与豉油腥甜的油脂味,本该出现在明炉烧腊店的玻璃橱窗前。可此刻它正从阿珍的针织开衫口袋里幽幽渗出。

为掩饰尴尬我一个后撤,不小心撞翻可乐杯,冰碴溅到前排秃头大叔的后颈。借着捡杯子的姿势,我瞥见阿珍口袋里露出一角油浸浸的牛皮纸,纸上印着永记特有的八卦纹火漆印。昨天给永记送货时,那个永远系着油污围裙的老板,就是用这种纸包边角料喂流浪猫。



永记叉烧店老板

永记的玻璃橱窗永远蒙着层油脂,我弯腰钻进低矮的卷帘门时,挂在门框的黄铜铃铛发出沙哑的嗡鸣。

"叉烧饭加卤蛋?"老板从后厨探出头,后巷突然传来野猫惨叫,老板抄起斩骨刀冲出去时,我瞥见冰柜底层渗出暗红色液体——不是叉烧酱,是带着樟脑丸气味的防腐剂。粘在柜门的发货单显示,昨天半夜有批"冷冻食品"发往荔湾巷17号,签收人处按着枚油渍指印,指纹走向与林阿婆掐我时的指甲痕完全重合。

正当我埋头比对指甲痕,想着陈素芳的快递怎么会被林阿婆收走,而林阿婆的快递怎么会出现在这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刀刃。"后生仔,叉烧要现烤才靓。"老板的声音混着冷气钻进衣领。我僵着脖子转头。

这时冷柜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冰镇西瓜在发出求救信号。

"现在的老鼠连冷鲜柜都敢钻。"老板用刀背拍打冰柜门,我趁机把发货单塞进装叉烧酱的塑料袋。

吃完叉烧饭我就回家了。
当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在冷库里游泳,阿珍用封口机把我的嘴焊成了叉烧包,而林阿婆正给流浪猫喂降压药,猫吃完开始用后爪写摩斯密码,耳边传来《甜蜜蜜》的电子音变调版。



发现

电瓶车在暴雨里泡坏了控制器,我难得清闲在家刷手机。泡面汤滴在键盘上时,突然想起林阿婆那个发霉的包裹。

翻出当时偷拍的包裹照片放大,那些微型摄像头外壳上的"HT-7"型号看着眼熟。打开淘宝识图搜索,跳出来的价格吓得我泡面叉子掉在地上——最便宜的二手货也要八千多一个,商品详情里写着"专业级监控设备,常用于司法部门"。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我盯着屏幕上的摄像头特写,想起上个月给派出所送快递时,在宣传栏见过类似设备。但林阿婆家连空调都舍不得开,怎么用得起这种高档货?

手机突然震动,物流系统弹出一条异常提醒:永记叉烧店刚刚签收五箱"冷冻鸡爪",签收人却是陈素芳。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那个三年前去世的女人,怎么可能在阴雨天来取货?

打开外卖软件,永记叉烧的评论区里有条诡异留言:"老板娘记性真好,三年前买的叉烧还给我留着"。配图是装在八卦纹油纸包里的叉烧,拍摄时间显示正是今天下午三点。

我翻出林阿婆的快递单存根,发现她每月15号固定收到"风湿膏",但发货地其实是港口保税区。拆开上次代收的包裹拍照发给药店朋友,对方很快回复:"这不是降压药,铝箔包装上的激光防伪码是假的。"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防盗网上,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从窗帘缝望下去,林阿婆拎着永记的红色塑料袋正在掏钥匙,塑料袋破洞处露出半截摄像头数据线。她家门口积水里漂着个奶茶杯,杯身上用马克笔写着"双倍珍珠"——那是阿珍给熟客做的标记。

深夜两点,我蹲在楼道电表箱后面。当林阿婆家的门第七次打开时,终于看清戴棒球帽的男人往奶茶店方向去了。摸黑捡起他扔在花坛边的烟头,过滤嘴上印着永记叉烧的订餐电话。

缠斗
阿珍甩开马尾辫,把珍珠奶茶重重砸在操作台上。"双倍珍珠去冰是吧?"她突然揪住我的领子往柜台下拽,我刚要惊呼就被塞了满嘴波霸奶茶。柜门外传来林阿婆的布鞋声,她佝偻的影子正往冷库方向挪。

"收网前最后半小时,"阿珍压低声音往我裤兜塞了个定位器,"我是警察,你协助我,去永记后巷守着,看到运冻鸡爪的面包车就放这个。"她说着抡起封口机,把偷偷摸进店的棒球帽男人右手焊在了不锈钢台面上——那正是昨晚从林阿婆家出来的第七个访客。

我连滚带爬冲到叉烧店后门,老板正把裹着八卦纹油纸的包裹塞进冷链车。突然听见阿珍在巷口喊:"叉烧饭外卖到了!"老板下意识回头,我趁机把定位器粘在车底。

"靓女你送错......"老板的围裙带子突然被阿珍用奶茶吸管缠住,她踩着人字拖来了个漂亮的滑跪,直接把老板绊进泔水桶。此时林阿婆举着降压药瓶冲出来要砸,阿珍反手抛出一串珍珠,降压药瓶在半空炸开紫色烟雾。

"我的特制波霸味道如何?"阿珍掏出警官证别在奶茶围裙上,林阿婆的假牙都惊掉了。老板从泔水桶探出头甩出斩骨刀,刀锋擦着阿珍发梢钉在墙上,震得招财猫存钱罐哗啦作响。

阿珍从冰柜抽出一板冻硬的双皮奶,啪地拍在老板脸上。"袭警罪加一等!"她踩着冷链车轮翻身上车,手里挥舞着奶茶封口机。我赶紧掏出手机录像,打算发个抖音吸点粉。

收网

警笛声响起时,阿珍正用珍珠奶茶的保温袋套住老板脑袋。"三年了","每次闻到这蜂蜜味就想掀了你们后厨。"

冷链车底层搜出两百个伪装成鸡爪的摄像头,林阿婆的降压药盒里藏着走私客户名单。局长来领人时,阿珍还惦记着化掉的奶茶:"证物室冰柜借我用用?"

烟消云散后,城中村贴出告示,永记叉烧改成警民联络站。每次我送快递路过时,总看见阿珍在新装的监控底下嗦奶茶。有次她突然扬了扬手机:"《疯狂动物城》加映场,爆米花管够。"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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