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素材来源:国画周刊——李芥荫《月是故乡明》

设计/制图:刘雯

《除日》

朱淑真

爆竹声中腊已残,酴酥酒暖烛花寒。

朦胧晓色笼春色,便觉春光不一般。


年画:《新春庙会》 作者:李晴

米浩/摄

春联旧事

我记事时,全村的春联似乎都由我姥爷一人来写,我在一边帮忙裁纸、理纸。我家小院子里来一批人,走一批人。人们走的时候,会把我姥爷写好的那些门对用破开的秫秸秆夹着,举起来行走,以示对文化的敬重。

等忙完别人家的春联,姥姥恍然才想到我家的春联还没有写,就埋怨姥爷。于是我重新开始理纸。

我姥爷经常写的一副春联是“虎行雪地梅花五,鹤立霜田竹叶三。”还有“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横批是“五谷丰登”“满园春光”。有一种窄窄的“春条”,上面要写“出门见喜”,水瓮上要写“清水满缸”,马棚里会写上“槽头兴旺”“六畜兴旺”,大树上也要写上“根深叶茂”。乡下的春节,故园里每一个草木和动物都要一起来度过生命的又一年轮。

村里一位五大伯是文盲,不识字,这一年贴春联时,把一副“槽头兴旺”贴到门口,成了全村一年的笑柄。五大伯后来说:“再穷,也得让孩子上学识字。”

除了写春联,我姥爷最擅长的就是画“福禄寿三星”斗方。一个寿星拄杖,且是一笔下来,组成 “福禄寿”三字结合的一个斗方。这小斗方是春节里许多人家求要的墨宝。年年都由姥爷来写,我以为姥爷会永远写下去。姥爷去世后,小斗方终于失传。全村没有一个人会写,可惜我也没有学会。

四十年后,我在昔日的那座童年老屋中,无意中找到外祖父当年写的一对“门心”,早让虫子都“阅读”了,上面写的是:“丰年三尺雪”“春信一枝梅。”

老屋的青砖灰瓦不语,昔人不在,旧物依存。褪色的红纸上一片斑驳,那些字穿越了时间,穿越了风雨,穿越了亲情,来到现在,几乎要让我泪流满面。


米浩/摄

双眼皮·木版年画

我姥爷在乡村还卖过年画。都是背着年画步行十里八里,在乡村赶会赶集。

北中原的年画有坐船来的,自黄河对岸开封朱仙镇,有来自滑县本土年画作坊的。

两种版画有个区分的特点:开封朱仙镇版画灶王爷双眼皮在上,我们滑县本土作坊版画灶王爷双眼皮在下。每到年前在乡村集会上,一条街道都是红,两边站满张飞,关羽,岳云,牛皋。一个个舞枪弄刀,执锏挥锤。

风一吹,门神摇晃,紧跟着我的鼻涕要流下来。

贴年画要讲究,需要细心。配房厨房多是一扇单门,可贴一位门神,堂屋是两扇对门,就要贴左右两位。门神必须贴成对脸门神,这样它们才能恪尽职守,把守大门。有一年我不小心,弄成了反贴门神,面浆太多,一时又揭不下来。

哈哈手,依旧冷,还是揭不下来。

秦琼,敬德只好背对背,后脑勺对后脑勺,黑着脸,两人一年都不说话。

“神之格思”,四字是木版画上常见的横批。


年画:《柿柿如意》 作者:黄菊梅

米浩/摄

开元通宝·还有副本

除夕晚上要“熬年”,要煮饺子,一锅里还要有一个另类饺子,里面要包一枚铜钱,谁吃到一年都会有福。大人们都希望让小孩子吃到,是一种很认真的游戏。

北中原乡下包饺子分“花皮”“平皮”两种。我跟姥姥学会包折叠的“花皮”饺子,并一生引以为豪。我后来看到过西安的饺子宴,古长安人更是花样翻新。但它们离我的乡村之宴一片遥远。

姥姥把那枚有铜钱的饺子盛到我碗里。第一口就硌住牙,我叫一声“我吃到了!”吐出来,是一枚唐代的“开元通宝。”

竟还有副本:一枚早该褪落掉的大牙。


年画:《福到春来》 作者:李凡 张思爽

米浩/摄

给大人们磕头

放过鞭炮之后,鸡的时钟都被扰乱了。天还是灰蒙蒙的。我们开始在村里各家各户串门,给村里的大人们磕头,讨要核桃。

磕头必须给核桃,这是乡村春节规矩,我们那里不兴“磕空头”。

有的人家穷,买不起核桃,但辈分高,又要应付大年初一鲫鱼般穿梭的晚生们,来不及时,就用那些有皮无核的山枣充替,我们那里都叫“山核桃”。 山核桃不能吃,更多是应付我们这些贪婪的孩子。这样就留下话柄,大家第二年会绕过这一家,不再去给磕头。

一个小村磕完头,这时天才刚亮。在一座小村的街道里跑起来,裤兜里的核桃哗啦哗啦响,有遗落青砖道上的声音,像偌大一个节日在乡下高兴地磕牙。

那是一年里难得的悦耳之声。

冯杰 ,1964年生于河南,乡土诗人、文人画家、儿童文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丈量黑夜的方式》《泥花散帖》《说食画》《捻字为香》《猪身上的一条公路》《午夜异语》《九片之瓦》《独味志》《非尔雅》《北中原》《怼画录》《闲逛荡》《鲤鱼拐弯儿》,书画集《野狐禅》《画句子》《画话 画字》等。获过台湾《联合报》文学奖,《中国时报》文学奖,蓝星屈原诗奖、梁实秋文学奖,台北文学奖、三毛散文奖等。多次举办过画展。

总策划/刘龙

监制/张建全 主编/赵梓希

编辑/姜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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