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红军的后代,也是农民的孩子,那时候的我,压根儿不知道啥叫苦,啥叫难,过得跟个小迷糊似的。”
“但讲真,像我们这样被送到老乡家里寄养的孩子,那时候多了去了,可最后能找回家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能被找回来,那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是洪学智将军的大千金,洪醒华阿姨自个儿说的,她寄养在老乡家的那十二年,三两句话哪儿说得清。
时间一晃,到了1951年,阳曲县委大院里突然热闹起来,来了七八个解放军叔叔阿姨,其中一位阿姨,就是洪醒华的妈妈,张文奶奶。
她这次回来,心里头揣着个大事儿——找她那因为战乱丢了的宝贝闺女。
可那村子,早变得认不出来了,十多天过去了,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有一天,张文奶奶累得不行,只好到一户人家去歇歇脚。
本想着就图个凉快,没想到,这脚一歇,命运的小船儿就开始荡悠悠了。
跟那家的婶子聊着聊着,婶子突然眼睛一亮:“哎呀妈呀,这不就是当年你把孩子托付给我的那位吗?”
张文奶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闺女的下落,结果婶子说:“孩子啊,她不在我这儿了。”
张文奶奶一听,心跟掉冰窟窿里似的,最后洪醒华阿姨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呢?
战乱中留下孩子
1939年夏天,抗日战场上硝烟弥漫,天空中不时有敌机掠过,地面上人们忙碌而紧张地穿行,耳边不时传来远处传来的枪炮声。
一支红军部队正悄然行进在山间小路上,队伍中央,一匹瘦弱的骡马上绑着一个简陋的篮子,里面裹着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孩子清秀的小脸透着红润,可就在这一路的颠簸中,她时不时发出稚嫩的哭声。
洪学智眉头皱得很紧,他明白,在战场上,哪怕一声轻微的啼哭,也可能成为敌军追踪的信号,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步伐越发沉重。
洪学智蹲在张文身旁,低声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会害了整个队伍。”
张文抬起头,泪水涌上了眼眶,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但作为母亲,她无法接受将自己的骨肉丢下。
“要不……”洪学智咬着牙,用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找个村子,把她寄养在老乡家。至少这样,她还能活下去。”
张文的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最终,她颤抖着点了点头。
这个决定,就像剜心一样疼,但为了部队的安全,为了孩子的生存,她别无选择。
次日清晨,部队踏着薄薄的晨雾出发,穿过了一座叫“东西房山”的村落。
洪学智和张文仔细观察着村里的人家,试图寻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家庭,最后,他们选中了一个外表朴实的农户。
老乡家院子里晾晒着衣物,屋檐下堆满了柴火,门前还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张文轻轻地走上前,颤抖着声音说明了来意。
老妇人一开始充满疑惑,等到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用粗糙的手拍了拍张文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张文将孩子轻轻地放入老妇人怀中,忍不住低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口。“醒华,好好活下去,妈妈一定会回来找你。”她轻声呢喃。
离别时,张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孩子正安静地躺在老妇人怀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
洪学智搂着张文的肩膀,催促她快些离开。
队伍渐渐远去,村落隐没在晨雾之中,张文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精心养育赛亲娘
清晨的阳光洒在山西东西房山村的一户农家小院里,院门口的鸡笼里传出几声清脆的啼鸣。
白银翠低头搓洗着衣物,目光不时瞥向院中央一个摇篮。
“红红,娘的心头肉啊。”白银翠嘴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中五味杂陈,当初接下这个孩子时,她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会因此改变如此之多。
女孩是几年前从邻村一家借来的,起初只是总想着有个小生命可以增添家庭的热闹,但没想到,这个孩子成了她心中的牵挂。
红红的成长并不容易,那个年代,生活条件贫困,白银翠一家勉强维持温饱。
村子里好多人家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抚养一个多出来的孩子,可即便日子再难,白银翠从未亏待过红红一口饭。
她的丈夫王英是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孩子打抱不平。“自家养的孩子,哪能让她受委屈?”
白银翠记得有一次,红红得了高烧,她整夜守在床边,用毛巾敷着孩子的额头,不断用低声唱着民谣哄她,可烧一直不退,她心急如焚,一大早就拖着孩子赶往镇上的医生家。
医生说孩子体虚,需要好好补一补,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弄来能补身体的东西,回到家后,白银翠四处打听,终于从邻居那里借到了一些鸡蛋和米面。
尽管日子清苦,但在白银翠的悉心照料下,红红渐渐长成了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
红红看着村里其他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站在院子里闹着要读书,白银翠摸着孩子的小脑袋,心里却难受得像刀绞一般,她清楚,家里根本负担不起学费。
可看着孩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咬了咬牙,对丈夫说:“不管怎样,也要让她去念书。”
为了凑钱,王英跑到山上砍柴,用驴车拉到集市上去卖;白银翠则在家做些针线活,换取几个铜板。
终于,在秋季开学的时候,红红背上了用破布拼凑成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向村口的小学堂。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在她的眼中,白银翠就是她唯一的母亲,而那个小院,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白银翠从未想过,有一天这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她只希望能守着这个孩子,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出其不意地安排新的故事。
千里寻女母女重逢
1951年初夏,张文一行人缓缓步入村子,经过十几天的寻找,她的步伐已经明显沉重,脸上写满疲惫与失望。然而,信念支撑着她走下去——她的女儿还在某个地方,她一定要找到她。
这一天,张文带着队伍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途中,她敲开了一户农家的门,只想讨口水喝,也好暂时休息一会儿。
妇人招呼着,拿出家中仅有的一些凉茶招待客人,张文礼貌地道谢,坐在小院的长凳上。
张文跟那妇人边聊天边回忆往昔,突然间,妇人“哎呀”一声大叫:“这不就是你嘛!当年你把孩子托付给我的时候,我还历历在目呢!”
张文一听这话,心里头猛地一激灵,赶紧追问起来:“我那闺女呢?她现在在哪儿?”可没想到,妇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孩子啊,她已经不在我这儿住了。”
原来,当年这对老两口年纪都大了,身体也大不如前,实在是没力气再照顾红红这孩子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忍痛割爱,把红红送到了另一户人家那里。
那家的女主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名叫白银翠。
白银翠一看这孩子,心里头就软成了一滩水,二话不说就把红红收养了。为了记住这段特殊的缘分,也为了让红红永远记住自己身上的红色血脉,白银翠还给红红起了个新名字——“红红”。
于是,赶忙带着张文去了白银翠家。
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跑进院子,张文怔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女孩的手腕上,那是一个熟悉的胎记——她的女儿醒华就有这么一个记号!
“醒华……”张文喃喃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与女孩平视,女孩停下脚步,看着这位陌生的“阿姨”,显得有些局促。
白银翠轻声说道:“孩子,可能你要见见你的亲生母亲了。”
红红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张文轻轻握住女孩的小手,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白银翠拉过红红,蹲下来平视着她,说:“红红,这是你亲娘。她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就是为了找你。”
红红终于松开了手,缓缓走向张文,张文将她拥入怀中,泪水尽情流淌。
当张文离开村子时,白银翠站在村口,目送着她们远去,她从柜子里翻出一顶小帽子和一双旧鞋,这是当初接到孩子时的衣物,她一针一线地缝好留作纪念。
她将这些东西交到张文手里,说:“这些年,我没给她什么特别的东西,就这些,您留作念想吧。”
张文紧握着帽子和鞋,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自己欠白银翠的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生的恩情,她看着白银翠,郑重地说:“您永远是红红的娘。”
张文一行渐渐走远,白银翠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终于转身回到空荡荡的院子里,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