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作家诗人王尔德曾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倘若好看的皮囊依附在曾经的Edward、现今的Guy的形体之上,有趣的灵魂则是进驻在Oswald躯壳之中,Ingrid做出不若世俗既定的外貌至上选择,反令Edward/Guy乍舌,百思不得其解。
戳破也实现《美女与野兽》童话的《非常男人》 ——野兽变王子,却没有了以后,而美女却爱上另一个野兽
《美女与野兽》(Beauty and the Beast)当中的王子,因遭受到诅咒而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野兽,最终因朝夕相处,日久深情而获得真爱,破除魔咒恢复昔日王子面容与风采。
但这毕竟是童话故事,真实世界中的野兽,就算遇到了真爱,往往终其一生是野兽的皮囊,一日野兽貌,终生野兽样。除非,像《非常男人》(A Different Man)当中患有神经纤维瘤病的演员Edward Lemuel,进行了实验性的新兴重建手术,才有否定与屏弃旧有的自己,面貌焕然一新——化名为Guy Moratz的可能。
《非常男人》讲述了什么样的故事?
曾经的Edward,有着世俗容易冠上「其貌不扬与丑陋」标签的面容,极度的自卑感作祟,让其惧怕人际交往与肢体接触,始终保持友善的芬兰距离。
日复一日的寻常小日子,在遇到隔壁新搬来的邻居Ingrid热切交流与情愫萌芽滋长后,也在面临男邻居于家中自缢身亡的震惊消息后,他的自卑与焦虑,如同滴落的脏污水声愈见急促,宛若阴暗狭小租屋房中的屋顶黑洞逐渐蔓延扩散。
最终黑洞坠落,狠狠地砸在他的脸庞上,表征他再也支撑不住的坚强瞬间溃堤,对于现有脸孔的自卑与焦虑吞噬了他。
他急需要重获新生。
然而,摆脱了神经纤维瘤病的Guy(亦即曾经的Edward),抛弃了旧有身份与过往,重生后鸿运大开,确实也经历过前程似锦、充满光明与希望的人生。英俊帅气的脸庞散发朝气蓬勃的迷人气息,职场上化身成功多金的房地产经纪人,拥有被同事簇拥、被女人追逐的人际关系,仿佛一跃而上成为所谓的人生胜利组。
当一切发展看似顺遂之时,与Ingrid的重逢,再次翻转与动摇他的世界。为了赢得美人心,抑或为了缅怀过去的自己,戴上曾经因手术卸下的「野兽」面具,试镜了为「过去Edward的人生」量身打造的舞台剧剧本与角色,以崭新的Guy扮演旧有的Edward。
也因此有机会抱得美人归,终得其门入她香闺,床上温存。可惜好景不常,温存之时突然被Ingrid要求戴上扮演戏剧Edward的「野兽」面具。 Edward/Guy惶恐讶异,但为一亲芳泽仍旧照办无误。
成功摆脱疾病的束缚,却无法征服心魔
然而,真正令人感到惊恐的是Edward/Guy所面临紧接而来的惊悚际遇。在舞台剧当中的主演位置,被拔桩由性格开朗亲切、真正患有神经纤维瘤病的Oswald所取代,而这仅仅只是序幕的开端。
紧接着,被Ingrid分手甩掉,而Oswald搬进了Ingrid的隔壁、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以明亮洁净的亮白色覆盖过往了无生气的昏暗灯光,仿佛暗喻了开朗乐观的Oswald进驻并取代了自怨自艾的Edward。
曾经以为丑陋不堪的野兽面容配不上、吸引不了Ingrid,出乎他意料之外,Ingrid与Oswald两人还进而交往。甚至,原本戏剧中还保留最终野兽蜕变后的「王子」戏份完全被删除,连轧一角的机会都被剥夺。事业到爱情,自信到自尊,不留颜面地被完全取代、巧取豪夺。
英国作家诗人王尔德曾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倘若好看的皮囊依附在曾经的Edward、现今的Guy的形体之上,有趣的灵魂则是进驻在Oswald躯壳之中,Ingrid做出不若世俗既定的外貌至上选择,反令Edward/Guy乍舌,百思不得其解。
Edward/Guy于是开始跟踪Oswald,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希望发现破绽与缺陷,一边迷恋,同时迷惘,最终迷失。
Oswald的存在,仿如镜像投射般映照出——进化版的Edward 2.0,他不解Oswald在人群之中何以自然流露的自信与风趣,才情与魅力会何得以被众人赏识与拥护,为何他可以从容不迫主动搭讪他人并谈笑风生,为何崭新、英俊帅气面容的Guy会被与Edward类似的野兽面容所击败。
他的精神状况开始失序,行为举止开始失常,在带客看房时戴上名为Edward的面具,模仿Oswald的口吻,扮演他的姿态。后来还因杀了人入狱,彻底失去了事业、爱情、人际关系、自我与所有。
所拥有的一切回归虚无,付之一炬化作一场空,这是既恐怖又悲伤的残酷嘲弄。
同样以容貌为主题的电影《惧裂》
惧裂是女性导演执导,以看似男性角色围绕的凝视以及女性角色自我与双向凝视,来探讨欲望与渴求的馋食鲸吞之下,容貌衰老的焦虑演变成走火入魔的病态执念。
不说教却也透过时而像《异形》、《魔戒》中的咕噜与巫婆集大成的肉体恐怖,时而仿《魔女嘉莉》的夸张喷血桥段,再往上加乘恶心与窒息的不适感。
鲜明又强烈的对比色调,以及视觉效果的空间对称的美学充斥在这部电影中。 Elisabeth Sparkle,姓氏也刻意标榜她终其一生所致力追寻的目标,就是夺得绚丽夺目的光辉成就与众人喝采—闪闪发光Spark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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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大道上Elisabeth Sparkle地标的新颖,透过缩时摄影最终迈向龟裂,时代洪流的无情与观众的喜新厌旧,一览无遗。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不胜唏嘘。
电影片头就以一颗蛋黄母体(Matrix)注射了特殊物质后,增生了复制的分身(Other self)作为起始交代。
完美物质的Logo颜色亦是黄色,Elisabeth出现时外出常穿的亮黄色大衣,鲜明对比Sue时常穿着亮紫或亮粉色曲线毕露的紧身韵律服,在家穿着淡紫的睡衣,外出穿着黑色皮衣,典礼穿着粉蓝色的礼服。
随处可见空间对称与颜色对比的影像符号与美学,一开始迎接代表阳光、充满朝气与希望的激活开端—萤光绿的Activator,到最终象征从巅峰走下坡,而至完美物质体验旅程的终结,亦是演艺生涯与人生阶段的告终—暗黑色的Termination。
《惧裂》是女性容貌焦虑的具象化
颜色的对比,年龄的差距,星途的对照,再到身份、性格与立场的对立。黄与紫,黄与蓝,黄与黑的颜色对比,Elisabeth与Sue的年龄差距,演艺圈当红炸子鸡与走下坡的老牌明星的星途对照,再到母体与分身(或增生复制人)的本客对立,冷淡消极与热血积极的心境差异,最终乃至面容焦虑与嫌弃的执念对峙。
母体(主体或本体)与分身,本是一体却互相抗拒,本该合作却互相对立,本应唇齿相依却互相嫌弃,与日俱增的剑拔弩张,徒增怨怼与憎恨。
母体气愤分身未按7天进行交换的规则走,却又贪图与仰赖分身的年轻美貌,得以讨好观众与重拾镁光灯焦点的愿望,母体迫切需要分身,却又嫉妒分身的矛盾循环。
分身对母体养分来源需索无度,最终把母体干掉,想完全取代她,但母体的衰亡,意味仰赖母体的分身也无法长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惧怕衰老的焦虑与执着,走火入魔的异常变形,阐述不论身处演艺圈内外,以母体与分身比拟女性饱受外界严厉谴责与批判的眼光,而衍生恶化自我的容貌衰老焦虑,也同时比喻女性同侪间对于容貌焦虑的竞争氛围与压力。
现实生活中,医美的使用,变成难以戒掉的瘾,可能会从微量使用走向频繁使用如失速列车的失序,整形怪物正是外界眼光下的产物。
世俗与社会下对于女性容貌的期待与批判,增添女性自我凝视下的自我要求外,还有回应世俗与社会期待的压力与恐惧。女性自我「内心宛如天使与恶魔的交战历程」,亦有「不分年龄与族群,女性同侪之间互相较劲与竞争的过程」之味。
强化自己的内心强度,建构属于自己的容貌期待,不一昧随波逐流,审视与觉察自己的真实内心才能走得安稳与踏实。
既相似又相异,各有所长的《非常男人》与《惧裂》
《非常男人》与《惧裂》,两者仿佛平衡报导,都探讨容貌焦虑,编剧与导演都采用讽刺或调侃嘲弄的叙事手法,只是著手的力道与途径不同。主要都设定发生在演艺圈,主角都经历了成功的「华丽变身」,而变身后却也都无人认出的唏嘘感叹。
《惧裂》为女性导演以男性凝视作出发点至自我凝视的女性为主角,偏向讨论容貌衰老的焦虑与执念,以黑市取得的特殊药物来产生新的分身,从不可自拔到走火入魔。
《非常男人》由亚伦辛伯格担任编剧与导演,因其本身有先天性唇腭裂,而致力于将其个人的毁容经历写入剧本之中,为男性导演透过外界与自我凝视的男性作为主角,倾向讨论容貌美丑的歧视、焦虑与自卑,以实验性手术来进行面容大改造,进而产生新的自我。
实则代表蜕变后重生的「自己」,一开始可能会因重获新生而感到自得意满、意气风发,但逐渐地会出现对自己不满嫌弃的矛盾情绪,甚至吊诡地产生懊悔与迷恋过去的心态,然后开始陷入追逐过去影子的无底洞。呼吁与诠释,无论男女、容貌美丑,每个人都可能遭逢永不满足于现状的面容焦虑。
同时,在与Ingrid重逢后,她仅因Edward外在皮囊的改变,就认不出他。 Edward反映出每一个在恋爱中希冀成为情人理想模样的象征,尽管倾尽所有付出一切,不断雕琢与调整成更好的自己,只为顺应对方,却始终得不到对方认可后的迷惘与迷失自我。
因患有神经纤维瘤病而衍生的面容,并不让人觉得面目可憎或恐怖,更多的是会否遭受到外界眼光歧视与霸凌的担忧。
这部电影以另一个仿佛进化版2.0的男性Oswald,来同时与过去的男主角Edward、现在的男主角Guy,三者之间的际遇来进行叙事。但野兽变成王子后,美女却喜欢上另一个野兽的讽刺揶揄,打破却也同时实现《美女与野兽》的童话故事。
《非常男人》整出电影,一方面用Edward/Guy的际遇,以黑色幽默的方式,残酷的讽刺嘲弄「真实世界中,外貌协会为普遍存在的社会风气及偏见」所映照的面容焦虑。同时又试图以Oswald的角色,正向鼓舞激励大众,莫陷入这种负面回圈,为面容被歧视与霸凌者发声。
两者之间的拉扯,将塑造心理恐怖的厚度与张力发挥极致,带了些尤格蓝西莫导演的猎奇、荒诞与诡谲风格,即便不若《惧裂》以美学呈现肉体恐怖的沉浸式体验,但光是「际遇」本身的无奈差异与翻转颠覆,共情与共鸣感更为强烈,意味深远后劲极强,虽是黑色喜剧,却笑不出来反觉心理恐怖的惊悚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