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1. 红军的panther：二战苏联T-V“豹”式坦克（上篇）

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1361篇原创文章，作者：Kagohl 3。

作者简介：Kagohl 3，新疆人，署名源自1917年空袭伦敦的德军轰炸机部队，热衷科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武器，希望能给看官们带点不一样的历史。

全文共8024字，配图25幅，阅读需要18分钟，2025年1月28日首发。

本文收录于作者“Kagohl 3”专辑，欢迎持续关注。

作者自述：我是一战德国武器爱好者，第一次介绍二战武器，基础极差，认知约等于0，请诸位别骂我。此外，本系列介绍的是1943-1945年苏军使用的各类缴获型黑豹坦克，该型号被苏军命名为“T-V”，意思是“5号坦克”。由于作者难以根治的强迫症，本篇和后续几篇会用较多文字介绍黑豹坦克的数据，不喜勿喷（绝望）。

1938年，意识到三号坦克和四号坦克种种局限性的德国陆军要求研发一种能够取代上述两种坦克的20吨全履带装甲战斗车辆，项目代号VK.20（VK是德语“Versuchskraftfahrzeug”的缩写，意为实验型机动车辆），克虏伯、戴姆勒、MAN等军工企业均参与了竞标工作。然而1941年6月23日德军在东线遇到的怪物宣告VK.20项目已经不合时宜，新锐的T-34/76中型坦克与KV-1重型坦克均能够有效的摧毁德军脆弱的三号坦克和四号坦克，而两种苏军坦克的装甲对德军的3.7厘米炮和5厘米炮来说更是近乎无法摧毁的“叹息之墙”。

德国人对T-34坦克的性能感到深刻，该车的机动、防御和火力达成了良好的平衡，称得上可怕的对手（虽然苏军官兵糟糕的素养拖累了T-34的发挥）。面对这种情况，德军一方面加速研发新式重型坦克（即未来的虎式坦克）的设计，一边追求更先进的中型坦克设计，该设计最好在保留三号坦克良好机动性的基础上融合倾斜装甲的优势。

图1:T-34坦克极大刺激了德国新一代中型坦克的研发

1941年10月6日，在对T-34坦克感到震惊的德国第2装甲集群司令古德里安将军的强烈要求下，主管装甲车辆研发的第6武器测试办公室（Waffen Prüfämter 6，简称Wa Prüf 6）组织了一个特别装甲调查委员会，该委员会于1941年11月18日-21日前往东线战场对几辆被俘的T-34/76中型坦克进行调查，发现该坦克的性能优势主要集中在三点：1.大角度的倾斜装甲换来的甚是不错的防弹能力；2.宽大履带大幅减小了对地压强，能够更从容的越过泥泞和厚重积雪；3.较大口径的长身管炮有着更好的炮口初速，显著加强了穿甲能力。古德里安将军在与委员会交流时提出了他自己的意见：新式坦克应具备更好的炮身仰角、必须具备更宽大的履带从而适应俄罗斯糟糕的路况、应拥有更强大的武器和装甲以及更好的战术机动性。

1941年11月25日，第6办公室对戴姆勒-奔驰公司和奥格斯堡-纽伦堡机械制造厂 (即MAN公司）下发了代号“VK.3002”的研发竞标，要求战斗全重在30-35吨；最大宽度3.15米；最大高度2.99米；底盘距地间隙50厘米；正面装甲厚度60毫米，倾斜35度；侧面装甲厚度40毫米，倾斜50度；底部和顶部装甲厚度16毫米；引擎功率在650-700马力；最低速度4公里/小时，最高速度55公里/小时；冷却系统能在42摄氏度高温中正常运行；能够连续行驶5个小时。设计要求在1942年4月之前准备就绪。

戴姆勒公司的VK.3001（D）设计在1942年2月-3月更受德国军方的喜爱，因为与MAN作品相比，该车的悬挂系统在不平整地形和堑壕面前有更好的适应力，而且后置变速器使得其车舱更加宽敞并让车组人员不用直面噪音和废气，柴油机设计也同样得到了肯定。然而在1942年5月的会议商讨中，官方发现直接使用现有炮塔和引擎的MAN公司作品能更快的投入生产，而VK.3001（D）这两个重要部件必须从头设计，更要命的是VK.3001过于接近T-34的外观很容易遭到误击。此外，MAN设计的中置炮塔与VK.3001相比更不容易让火炮与地面和周围障碍相撞，封闭引擎舱能够有效涉水，悬挂系统还提供了更不错的火炮射击稳定性。经过慎重考虑，希特勒于1942年5月14日宣布选择MAN的作品，该企业于第二天得知了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

图2、3:MAN公司的VK.3002（M）原型车，由低碳钢制成

1942年9月16日，安装了炮塔的VK.3002（M）V2原型车接受了测试，一举获得成功，于1943年1月正式开始量产。该车被德国陆军命名为“Panzerkampfwagen V”，简称“Pzkpfw.V”，意思是“5号坦克”，代指该车是二战德国装备的第五款坦克。该坦克被官方取的代号是“Panther”，意为“黑豹”，因为该车在动力装置一样的情况下有着明显优于虎式坦克（Tiger）的机动性能，就像那迅捷的豹子。不过作者在这里有个疑问：为何早在1942年8月就已经参战的虎式坦克会被称作“6号坦克”，而1943年才开始量产的黑豹反而是“5号”？

第一代黑豹坦克名为“Pzkpfw.V Ausf.D”，也可称为黑豹D型坦克，1943年1月投产，直到9月宣告停产，总计842辆。该坦克战斗全重为44.8吨，首批250辆采用迈巴赫HL.210 P30 V-12汽油发动机，功率650马力，而5月开始制造的黑豹D型坦克全部改用迈巴赫HL.230 P30 V-12型700马力汽油机，最大转速3000rpm。这款动力强大的汽油机让黑豹D型坦克在体重超过40吨的情况下依然可以达到55公里/小时的最大速度，与30吨的T-34 1943型坦克同等，相当出色。而730升容量的汽油箱让黑豹D的最大公里行程可达260公里，最大越野行程可达100公里，算得上够用。

图4、5:崭新出厂的黑豹D中型坦克

图6:迈巴赫HL.230 P30 V12发动机

黑豹D配备了一个ZF A.K.7/200同步啮合变速箱（AK 7-200 synchromesh gearbox），该变速箱由德国采埃孚工程公司制造。字母“ZF”是德语“Zahnradfabrik”的缩写，意思是齿轮厂。它有七个前进挡和一个倒挡。以下是每个挡位所能提供的最高公路速度：一档4.1公里/小时；二档8.2公里/小时；三档13.1公里/小时；四档20.4公里/小时；五档29.5公里/小时；六档41.6公里/小时；七档54.9公里/小时；倒档速度4公里/小时。坦克转向通过变速箱与操作杆控制的MAN单半径转向器完成，每个变速箱档位都有固定的转弯半径，范围从1档的5米到7档的80米。驾驶员需要提前判断转弯的急转弯程度，并换到适当的档位来转弯。驾驶员还可以踩一侧的刹车来强制急转弯。与虎式坦克相比。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设计。A.K.7/200变速箱能够进行枢轴转弯，但前提是两条履带上的地面阻力相同，而且这种高扭矩转弯方法可能会导致主减速器故障。

图7:A.K.7/200变速箱

黑豹D坦克装甲全部采用表面硬化处理用于对抗无被帽穿甲弹，同时采用榫头连接方式加强焊缝强度。该车正面装甲厚度80毫米，倾斜角度55度，等效相当于140毫米厚度的垂直装甲，以当时技术角度看称得上很难打穿的“铜墙铁壁”（甚至比虎式坦克还恐怖）。不过为了让已经加重的坦克不至于超重，车体侧面下方和上方的装甲厚度均只有40毫米（上方装甲带有55度倾角），容易遭到攻击，因此保护侧翼是非常必要的。炮塔侧面和后部装甲45毫米，倾角25度，炮塔正面装甲和炮盾装甲100毫米厚度，倾角12度。危险的是，黑豹D炮塔正面炮盾下方正好是所谓的“窝弹区”，虽然炮盾本身厚度过硬，但敌人炮弹一旦打中这里被反弹，就有可能砸开车顶只有16毫米的装甲，直接轰入车内。

图8:黑豹D装甲设计图

黑豹D的主武器是莱茵金属公司为达成“可以在1000米距离上贯穿140毫米装甲”这一指标而从1941年7月开始研发的7.5cm Kampfwagenkanone 42 L/70（简称7.5cm KwK-42 L/70，意为1942年型7.5厘米70倍径战车炮），有效射程在1100-1300米左右，射速可达6发/分钟。该炮在坦克舱内备弹79发，主要包括Pzgr.39/42型被帽风帽穿甲弹、Sprgr.42型高爆弹和Pzgr.40/42硬芯穿甲弹。Pzgr.39/42穿甲弹初速935米/秒（另有说法是925米/秒），能够在1000米距离上贯穿111毫米的30度倾角装甲，Pzgr.40/42穿甲弹初速1120米/秒（另有数据是1130米/秒），能在1000米距离上贯穿149毫米的30度倾角装甲。该炮寿命一般在2000-2400发，但若是持续使用高初速的Pzgr.40/42，则只有800发。初速700米/秒的Sprgr.42高爆弹曾遭到军事爱好者诟病，理由是该炮弹装药量只有650克。

图9:KwK.42坦克炮

图10、11:KwK.42坦克炮使用的两种穿甲弹

图12:Sprgr.42高爆弹

图13:黑豹主炮穿甲弹对30度倾角装甲的穿透效果

图14:黑豹主炮穿甲弹对垂直装甲的穿透效果

总体而言，黑豹D在火力、机动、防御三项数据方面都有着不错的数值，称得上性能不凡的中型坦克。为了运用这款新锐坦克，德军组建了下辖第51、52营的第39装甲团（Panzer Remiment 39），拥有200辆黑豹D坦克（每个营拥有96辆，剩余归属于团部）。这个实际装备数量已经超越了一个坦克师的黑豹装甲团被归建于“大德意志”装甲掷弹兵师，追随第4装甲集团军在库尔斯克南线实施攻击。然而不幸的是，与很多新式武器一样，黑豹D很快暴露出了自己不可靠的一面。

图15:隶属于第39装甲团第51营的黑豹D坦克

1943年7月1日，第39装甲团抵达托马罗夫卡火车站（Tomarovka），然后依靠自身动力赶往35公里外的阵地，结果途中有2辆黑豹D居然因引擎自燃彻底报废，而其他车也发生了变速箱、传动器等部件的故障，以至于200辆黑豹D真正抵达出发线的只有166辆，非战斗减员高达17%。7月7日当天第39团针对苏军第1、3机械化旅发起攻击前，就已经有6辆黑豹D因引擎自燃丧失作战能力。7月10日的进攻又有2辆黑豹D发生故障，而且还有另外165辆坦克急需维修或是等待回收。虽然相当一部分是战斗性损伤，但这不能掩盖黑豹D的可靠性缺陷。

黑豹D的可靠性隐患集中在传动装置。该车传动系统一旦应力过大就会导致变速箱三档过早脱落。制造过程中的必要合金短缺使齿轮变得更脆弱，更容易发生故障。为了维传动装置，军械士还必须拆开并抬起整个驾驶室和传动装置。

MAN最初的提案要求黑豹的最终传动装置（有人称这其实是主变速箱）采用行星齿轮系统，类似于虎式坦克使用的系统。然而德国缺乏齿轮切削机床，为了大规模生产，设计和制造进行了许多简化，有时甚至违背了设计师和军官的意愿。因此，最终传动装置改为双直齿轮系统；虽然生产更简单，但双直齿轮不得不承担更离谱的负载，因此容易发生故障。MAN公司在一份报告中指出，“这些故障的主要原因是复合中间齿轮因所用材料的核心强度低和关键部分缺乏表面硬化而疲劳”以及“使用开口环销钉和少量螺栓将主驱动齿轮固定在法兰上的效果并不令人满意。后来通过...安装螺栓克服了这一困难。”

黑豹D的引擎舱采用防水封闭设计从而提升涉水能力，但这个设计导致引擎舱存在不可忽视的散热不良问题，容易过热。燃料泵和化油器有汽油泄漏隐患，而且燃料管线未绝缘的弊病也导致挥发的汽油钻入引擎舱。这些问题再加上引擎舱挥之不去的高温，就极易导致引擎自燃。万幸的是，引擎舱和乘员舱之间有防火隔板。1943年库尔斯克战役中的报告显示，黑豹D在抵达第一个准备区域前就已经有50%车辆失去了行动能力，其中2/3全是发动机故障，另外1/3是侧向传动装置故障。燃料泵故障也绝非少见。因此，到1943年7月底，黑豹D出勤率只有可怜的16%。

图16:引擎舱特写

不过，黑豹D凶狠的战斗性能还是让苏军印象深刻，譬如7月14日当天有不少苏军坦克是被黑豹D在1500-2000米距离上直接击毁的，而装备该车的第39装甲团在7月5日-15日硬是摧毁了269辆苏军坦克。黑豹D自身也有不少因机械故障或战斗受损被车组遗弃，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落入了苏军之手。黑豹坦克因为重量被苏军定义为重型坦克，而在苏军官方文件中，黑豹D坦克和后续型号均被命名为T-V或是T-5，其中“T”是俄语“Танк”的首字母，意思是坦克。因此，T-V一词其实与Pzkpfw.V一样，都是指“5号坦克”。苏军也会将该坦克称作Пантера，意思是“豹子”。

图17:库尔斯克战役中被黑豹D击毁的格兰特中型坦克

图18:1943年8月，苏军在别尔哥罗德郊区检查缴获的黑豹D中型坦克

图19:1943年8月被俘的445号黑豹D坦克，隶属于德军第39装甲团

图20:1943年夏季落入苏军之手的黑豹D坦克与虎式坦克，它们隶属于第503重型坦克营（Schwere Panzer Abteilung 503）

1943年7月17日，苏联第3机械化军在库尔斯克地区的Novoselivka村缴获了炮塔被卡住的编号824的黑豹D坦克（隶属于第39装甲团第52营第8连），而且该车此时已经行驶了452公里。苏军给坦克加满B-70号汽油后于8月18日进行了试车，结果该车到10月5日结束测试后也只累计行驶了220公里，引擎工作时间只有13.9小时。坦克机动性能被认为不错，其速度可以加大到50公里/小时，然而坦克在测试期间前后发生了12次故障，尤其是在村庄道路行驶的时候。苏军认为黑豹D发动机可靠性不如四号坦克。

图21、22:被俘虏的824号黑豹D坦克

由于可靠性不佳，苏军在缴获了数量不算少的黑豹D的情况下也不太乐意使用这些老出毛病的娇气货，尽管该车的战斗力强大。因此，1943年苏军使用缴获的黑豹坦克对抗德军的战例可能只有一个，是当年深秋发生的事情。当时苏军第59独立坦克团出动了一辆缴获的黑豹对德军阵地实施攻击，而该团老兵的回忆也说明了德军自己对落入敌手的黑豹坦克也感到忌惮：“在战斗中，当我们的坦克向德军发起进攻时，德军的火力大部分都集中在那辆缴获“豹”式上”。考虑到黑豹坦克比虎式坦克更加恐怖的正面装甲以及穿甲性能可怕的75毫米主炮，德军选择优先打击苏联“豹”就不足为奇了。

图23:1943年10月一名苏军与黑豹坦克的合影，有说法称该坦克就是隶属于第59独立坦克团的黑豹

事实上，德国人自己也知道黑豹D坦克的缺陷，于是在1943年5月就开始了改进工作。新型号对炮塔防御和火力配置做了优化，但重点依然是针对动力装置的改进。这种可靠性有了显著提升的坦克被称作黑豹A，于1943年8月开始生产。而为苏联卫国战争贡献了一份力量的T-V“豹”式重型坦克，也就此真正踏入了自己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