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东方旦场村祭拜文举人|二水洲上说村名东坡遗址难觅寻
初访旦场村,祭拜文举人。
脉派源江西,洲上说人文。
天很蓝,景很美。在一个蓝天白云的上午我在东方市博物馆钟副馆长的陪同下,驱车驶入四更沙海边昌化江南畔,讲“哥隆”话方言区四更镇一带的乡村,前去探访文氏祖村旦场村。车至昌化江南流边,顿时,被眼前一域蓝天下有点荒野的沙洲岛的景致而惊诧,并撩拨起一道夹着咸咸海鲜味的思绪。
遥想二十年前,我曾有缘踏入这一带境地,走村串户,为八百年前,南宋最后一任宰相文天祥兵败被俘后,以《文天祥遣散在天涯海角的后裔们》一长文,将文氏族群们如何隐匿海南开基立村的人文轶事,轻轻地且又沉重地揭起,并在天涯社区和南海网上开讲。如今,弹指一挥间,已逝的岁月却仿佛光阴如梭一般,穿过我的思绪涌动着我的心扉。
可惜的是,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匆匆采风,并没有探访四更镇一带文氏祖村的旦场村,对八百年前,文氏太史公是谁?他又缘何隐居到昌化江南北两流夹成的这个沙洲岛而隐居?并由此繁衍生息,开花散叶演译成昌化江流域一派璀璨的人文?并没探底。但这些陈年往事与历史迷案,犹如家乡江西米酒一样醇香厚重,一直发酵于我心中,乃20年之久,久久不曾离去。
终于,此行东方又有缘再次踏入此地。在东方市分管文化的副市长王绥臻的安排下,我坐上钟副馆长的私家车,开启了我初探旦场村的第一道缘分。
旦场村始建何年代?文氏太史公为何又要在这个名称“”二水洲”岛上开基立村?可惜的是,旦场村的文益建书记,在我一个多小时的录屏采访中也没有说的清楚。在此,只得让我给大家来讲一段简史并回答一些疑问。
首先,先来说一段二水洲岛的名称来历。
此地为何叫“二水洲”?据明朝正德《琼台志》记载:“昌江……合流至侯村(今居侯村),始分为南北江。南江西流,经赤坎村后转南,出三家村,会海潮成港,故名南崖江,又名三家港……北江绕县治南流,西至乌泥浦,与潮相会成港,入于海,故名北港,又名乌坭港。”
500多年前的海南唯一一本古志上告诉我们,昌化江入海口有两水而汇成。其中,南流即南支流,史称南江,即从今赤坎村北、旦场村南的一线形成河道;而北流即北支流,史称北江,从今黄姜村到旧县村过浪炳村、杨柳村这一线东北方位的河道,二水再合流入海。也就是说,海南岛上第二大河流的昌化江,从东到西流向北部湾大海之前,分成了南北两水,两水夹带的大量泥沙,经亿万年来冲击积蓄,便形成了一座四面环水的沙洲。文献中的“洲”便是民间所称“岛”,此地因有南北两水包裹而成,这便是“二水洲”岛名称的来历。
别小瞧这座二水洲岛,它因地处琼西边陲,毗邻北部湾海岸,上拥昌化江,下揽英潮港,东接昌感平原,西边海对面,就是一叶可乘达的越南,战略地位非常显要。且此岛,银色般的海滩江岸,可谓延绵环绕,一马平川。岛的四周,两河江水汩汩流淌,海面碧波荡漾;岛上红树林成片荟萃,竹木成荫,水草茂盛,候鸟飞翔,历史上就是一座翡翠般的天然绿色生态沙岛。更况且,在这座岛的北流方位有个“旧县村”,乃两千多年前,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并海南设儋耳郡下辖的“至来县”,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改为昌化县治所在地。而且,在宋元丰年间(公元1078年一1085年)宋神宗赵顼,一度又将昌化县治迁移到昌江二水洲中(即今旦场村东侧),因此,二水洲岛,可谓是历史悠久的古邑文化区。再加上此岛有“二龙戏珠”的堪舆地形,自然,成为中原人来此耕读传家的首选之地。
其次,再来说说二水测岛上这个村,为什么名叫"旦场"村?
关于村名的来历,众说纷纭,有二个版本。
一是地形说。昌化江流到此分成南北两条支流入海,中间形成一个"孤岛",形状似"蛋",故名“蛋场村”因“蛋”和“旦"”同音通用,后来改为“旦场村”,这是村志上的版本。
但我却有本可依,旦场村之名的“旦”来自科举人文。历史上但凡海江边或沙洲岛都是因为是疍家人讨海为生,而在岛上搭茅结庐所形成的“蕃诞”村,也叫“蕃疍村”。这个“疍”专指以船为家讨水捕鱼为生的“疍民”。
正如明正德《琼台志》编撰者唐胄,在其志书卷五《山川上·琼山》对自已的村名来历中所说道一样:“蕃诞村:在郡城东一里,县之首厢第一村也。唐氏世居之,诗书衣冠,为郡望族,宋元版籍书儒户。…昔番疍坳洲,今蕃诞申甫。…番疍久辽辽,蕃诞今称始。天南第一攀丹。”唐胄,对于位于琼州府东门外自已的祖村古名“蕃诞村”今名“攀丹村”村名来历之变更说得很仔细。唐胄的先祖唐震乃南宋淳佑年间从广西调任镇守琼州的一位将军,退役后便在府城的东门外的南渡江畔的一个码头边的蕃诞村落籍,后耕读传家、科举累族。唐氏一门,从宋到清共出文举人18人,武举人2人,进士9人,其中父子进士两对(海南史上仅有七对),因此攀丹村,排名海南历史文化古村首位。
而将蕃诞村更名为攀丹村,正是唐胄与唐穆父子进士后所为。村名的“丹”,指的是月桂,寓有“蟾宫折桂”之意,亦在月宫里攀折桂花,原本是比喻科举考试中第一名,后来也泛指考试或比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或荣誉。海南明朝大才子唐胄将村名改“攀丹”,即是赋予折桂之意,祈望唐氏后裔,代代荣贵。
从此,南渡江畔的一座由疍人们聚居地的蕃疍村,演变成了一个人文荟萃的“攀丹”村。
琼北的攀丹村名称来源如此,我想琼西二水洲岛上的这个“旦场村”名称之意也应该如此,且与村中科举有关。
“旦”表示太阳从地平线升起,象征一天的开始。这个字是一个象形字,形象地描绘了太阳刚刚跃过地平线的情景,寓意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因此,在现代汉语中,“旦”常用于表示早晨、光明、白昼等意义。而与旦搭配的词组“元旦”中的“元”字,在古汉语中有“头”、“首”的意思,代表着起始、根源。比如我们常说的“元旦”,就是指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一年的开始。后来,“元”字又引申科举中“第一”的意思,比如“状元”就是科举殿试考试中的第一名。比如“连中三元”,便是指乡试举人第一名“解元”,会试贡士第一名的“会元”及殿试进士的第一名“状元”。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连考中了第一名者,史称“三元及第”。比如南宋最后一任状元江西乡贤文天祥,就是“三元及第”者。
二水洲岛,既然位于汉武帝设儋耳郡立“至来”县衙附近,自然,2000余年前就有疍民在此捕鱼搭棚结庐居住。只是岛西这块荒蛮之地的洲岛上,乃一些小门小户的“疍民”所聚并没有形成村落,加上又有没有科举土子出第,朝廷自然就没有把它设浦立墟,更没有村名。直到宋末元初宰相文天祥的后裔们逃难潜居,将赣文化的耕读传家的儒家精髓带来于此,特别是在明朝永乐二十一年,村中考出了一个举人名叫文中,开启了文氏一脉科举的先河,我想,“旦场村”之名应该始于明朝文中举人之为。
有了文氏的私塾学堂(民国后改为昌江第三小学),加上,此地有天水合一、地灵人杰之风水。于是,人们就从四面八方陆续迁居至此,逐渐成村成墟市,且文氏一脉,四周散叶,派生出英德、英显、附马、日新、来南等四更镇这一带文氏乡村。
其中,现附马村的附马话称村话也叫英德话。因为英德是明朝的一个相当于现在乡镇的一个“都”。后因倭寇经由海上入侵抢夺,故搬到了附马村。附马话(村话也叫琼山土话或长流话),与哥隆话同属壮侗语系黎民支系,亦同属一个方言区内的支系方言。
据东方民间语言学者赵义务回复我言:西汉并海南岛之前,岛内哈黎族是瓯越,从温州一带迁来,美孚黎族从舟山群岛,以及舟山沿海一带迁来,有的迁入台湾岛。长流人和临高人,从西江流域迁来,三龙人从恩平迁来。而哥隆人则是从郿坞迁到长沙郡,又从长沙迁来昌化江两岸。西汉时,哥隆人主要是海上运输的船帮,帮汉军运军粮至昌化江码头又将海南的海盐,广幅布等物质运回合浦港。儋耳郡截撤后便留在了昌化江两岸定居。哥隆话就这样被保存下来了,直到被唐宋以后迁来的汉族继承并使用至今。
自文中乡试中举后,旦场村人从此读书蔚然成风且贡生辈出。明清两朝(公元1368年﹣1911年),旦场村读书考取功名的庠生、秀才、贡士、举人,为数众多,且父子同科,兄弟同中,书香门第,不乏其例。据《昌化县志》收录的名儒先贤,其中就有文中、符经运、谢诏谟、文达德等11位旦场村人。相传,有一年州府举行会试,旦场村文武贡生共中8人,占昌化全县参试人数的一半。为表彰文中公中举,清朝琼州府特授予一块“青云坊”匾于旦场村,以示祝贺和奖励。
文中是谁?他缘何考中举人,又在何地为官有何政声?《昌化县志》上没有他的传记,但江西万载县志却留下了他当教喻的点滴史讯。村中虽然没有他的故居,但是村委会却重修了清朝赠送给他的一座“青云坊”,且重修他的墓园。于是我在村中文氏族佬的陪同下前往文中墓地,向这位600年前的江西老乡的后裔敬了三炷香,祭拜了文举人。
返回东方市八所镇,王副市长告知我,苏东坡曾来过二水洲并留下过诗句。于是我翻阅《儋州志》,果然,史志上记载了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也曾云游二水洲,并留下了《自昌化双溪馆下步寻溪源,至治平寺,二首》诗。然而,此诗,到底是苏东坡在儋州谪居时写的诗,还是在杭州任上对其下辖的昌化县所吟的诗?史上一直有争论。海南苏学研究会理事长李公羽兄认为,苏东坡这两首诗应该是在海南的昌化县所作。他的论点以什么为依据?
欲知争论如何?下期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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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峰,全国知名人文旅行作家,学者,网络大V。曾任《乡缘》杂志总编辑,撰写并发表过有关海南历史文化随笔二百多万字。著有《琼北故事》《印象三亚》《天涯横呤》《心之旅》《我的台商朋友》《古塔密语》等书籍。善长撰写城市地域文化随笔,欢迎稿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