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的一个下午,老刘来我家时带着一脸焦急的表情,背后跟着一对看起来有些不太自在的夫妻。那两人穿得并不寒碜,但就是给人一种不太搭调的感觉。男的高高瘦瘦,穿着一件过时的羽绒服,帽子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女的则是面色略显紧张,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眼睛总是不敢直视我。

“哎呀,小王,你好久没见了!”老刘满脸堆笑,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屋。

“嘿,老刘,你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笑着和他打招呼,心里琢磨着这老哥这么忙,一向春节都不见踪影,今天竟然主动上门了。

“我这是来借住两天的,过年了,家里实在没地方住,借你家住两天行吗?”老刘腼腆地笑了笑,语气中有点不自然。

我刚想开口,身后那对夫妻急忙插话:“大过年的,打扰一下,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去了,能借住两天吗?”

“哎呀,你们客气什么。”我心里有些纳闷,知道老刘有个老母亲在他家那边,但也没听他说过他家里人多得连个地方都没有。转头看着那对夫妻,我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你们先把东西放下,先坐会儿,咱家就这么点地方,不好意思。”



老刘一听松了口气,“那真是太感谢了,麻烦你了。”说着,他帮那对夫妻拎起东西来,满脸的感激。

但心里,总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第二天早上,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拖鞋踮着脚尖去厨房看看,结果看到那位女的站在厨房门口,满脸的焦虑。

“小王,那个…请问你家里有酱油吗?”她声音有些轻微,眼神飘忽不定。

我有些愣住,转身指了指厨房的架子:“你看,酱油就在那边,自己拿吧。”

“谢谢。”她说完,转身去拿酱油,却不敢把自己的背影露得太大。此时我才真正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安。

回到房间,老刘在沙发上坐着,搓着手,目光不敢直视我。他抿着嘴,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开口:“那个……其实,我和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他们是我在老家时认识的,老李和他媳妇刚从外地回来,春节过得有点狼狈,所以就想来我这儿住两天。我们也没什么人,家里就一个破房子,原本想着和我妈挤挤,但我妈一个人住也挺孤单的,就想来你这儿打扰几天……”

“打扰?”我皱了皱眉,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你是说你妈那边有事?”

老刘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什么,就是不太方便。”

那时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老刘说得模模糊糊,避重就轻,明显有些隐瞒。而那对夫妻,更是整天跟个过路人似的,感觉从来没在家里真正待过。

春节的气氛愈加浓厚,外面热闹非凡,然而屋子里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那位女的早上来问我厨房有没有盐,下午又来问我洗衣粉放哪儿,仿佛是个完全不懂生活的人。我感觉她的紧张情绪几乎快要影响到我了。那对夫妻之间,虽然话不多,但每次目光交汇的时候,总是有种莫名的纠结和无奈。

“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男的愣了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在外地打工,做些小生意,没什么大事。”他说得不痛不痒,语气里夹杂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慌乱。

女的则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气氛越来越尴尬。

这时,老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对夫妻,终于忍不住说道:“小王,今天晚上我们准备出去走一走,过年嘛,出去散散心,你们也累了,就在家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行,你们去吧。”

看着他们三个人背着背包走出去,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两天,老刘带着那对夫妻回来时,神色松弛了许多,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而我,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老刘,你们这是……”我忍不住开口。

老刘低下头,抿了抿嘴巴,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他们……原本是想找我借点钱的。可是我一直没办法开口。我和他们认识很多年,他们家出了点事,一时也没地方住,想在我这儿借住几天,想清楚再离开。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些打算。”

“你觉得他们会留下吗?”我问。

“也许吧。”老刘叹了口气,“不过这次过年之后,他们似乎没那么迫切了。”

从那以后,每年春节,老刘和那对夫妻总会准时出现在我家里,像是他们的新年仪式一样。我发现,他们并不是来借住的,而是来寻求一种温暖,像是找个可以安放心灵的地方。每年春节,来一趟,住上两天,然后悄悄离开,带着一丝松懈的微笑。

他们的春节,变成了我家的春节,而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到来,直到某年,我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才意识到:每年的两天里,他们已变成了家的一部分。

每年春节,那对夫妻都会带着感恩的眼神和我道别,然后不再回来。而我,总是一个人,依旧等待着,像每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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