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第二十四军政治部主任史乃
飞兵激战孟良崮
史 乃
1947年5月13日至16日进行的孟良崮战役是在敌人对山东解放区实行重点进攻时,我华东野战军对敌战役中央较突出的一路实施反突击,全歼国民党的精锐第74师于孟良崮。令敌人极大震惊。能参加孟良崮战役那样震惊中外的大战,我深感荣幸。
一、飞兵北上袭垛庄
1947年4月初,国民党纠集13个整编师、34个旅约25万人并肩北犯,企图歼灭我华东主力于沂蒙山区。
华野首长根据中央军委指示,为了调动敌人,创造战机,令我6纵与1、3纵并肩沿津浦路西侧南下。出击宁阳,以威胁敌重要补给基地兖州,打乱敌人重点进攻的部署。当时我部南下,敌则北上,经常擦肩而过,好像捉迷藏似的。与敌周旋到5月初,当我纵队插至新泰、蒙阴之间的羊流店以南,三面临敌,情况比较艰难。纵队司令员王必成、政委江渭清、副司令皮定钧、参谋长杜平等一起分析了敌我态势,根据华野总的意图确定部队的行动方向:考虑鲁南是敌人的后方,兵力空虚如能插到那里可以迷惑敌人,分散敌注意力;又可随时北上参战,容易收到出奇不意,突然袭击的效果。遂毅然决定向鲁南挺进。因时间紧迫,就一边组织部队行动,一边向华野报告,华野很快加急复电,同意方案并示:“注意隐蔽待机,不要过分刺激敌人。”我纵顺利抵达平邑以南地区。从此,实行耍“灯龙式”的机动,忽聚忽散,时东时西,以飘摇不定的行动来麻痹敌人。有时为照顾全局,宁可放弃到口的肥肉不吃,来麻痹敌人。使敌弄不清,判不明虚实,为突袭歼敌设下了伏兵。
5月12日16时,果然接到陈、粟、谭签发发来的“6纵回师昼夜兼程,飞兵向东北疾进,限14日夜间占领垛庄,断敌退路,完成战役合围,坚决阻止整编25师和整编83师的增援,保障主力围歼敌74师于孟良崮”火急电令。这是华野果断地定下虎口拔牙的决心。纵队领导认为:垛庄是敌74师的设防要点,是进攻我沂蒙山区的交通要道和后方补给点。垛庄能否攻占得手,是完成对74师的包围、尔后使它全部歼灭的极其关键的一着棋。把垛庄拿到手,就扎上了口袋,将其置于死地。如垛庄拿不到手,敌74师就可能从这里溜走。为此,即令18师为左翼、16师为右翼,纵队率17师居中路,以神速动作,开始星夜飞兵,兼程北上。沿途岗峦重迭、道路崎岖、夜以继日,天上敌机投弹射扫,地下土顽频繁袭扰,粮草不足,忍饥耐渴,极度疲劳,都挡不住滚滚铁流。战士们在枪杆诗里写道:“迈开我们飞毛腿,英雄铁脚走天涯。”各级于部身先士卒,主动让马,让干粮,干部帮战士扛枪、背被包,有的战士鞋子烂了,就用布、草包着脚行军,身体有病的拄着拐棍翻山越岭,紧跟队伍。途中来不及埋锅煮饭,便以地瓜干充饥,经过40多小时急行军,所有部队都提前赶到了预定地点。到14日中午后,我18师于敌整编25师和83师之间、插到垛庄以南和东西长命地区,在1纵右翼一部掩护下,从两敌接合部逼近垛庄,查明了垛庄及其附近的敌情。
敌第1兵汤恩伯发现我军有围歼74师的意图后,立即亲自打电话询问垛庄情况,指令74师务必派重兵死守垛庄。张灵甫在我向垛庄运动同时,特派运输团长率千人赶赴垛庄加强防务。这股敌人,正好与我18师前哨相遇,我乘敌运动之际,突然猛烈开火,歼敌一部,活捉了运输团长,余敌狼狈逃窜。深夜,天空布满乌云,漆黑一团,52团由沙屋后回到垛庄北侧配合53团主攻,从垛庄西南的寺后凹地发动攻击。敌以为垛庄是他们可靠后方,全没有料到,在他们背后会杀出一支奇兵。在我部突然猛攻之下,守敌束手无策,顽抗半小时,53团占领垛庄,封团了合围口,74师唯一的后路被截断,成了瓮中之鳖。
二、英勇阻击敌增援
我军主力在孟良崮附近出现,敌74师立即向孟良崮、垛庄方向撤退,并一举占领蛤蟆山南北高地,并夺取界牌。但又无法打开西返垛庄的通道,被迫于当夜宿集万泉山、芦山及孟良崮以北山村,转入防御。遭我1、4、9、8各纵彻夜猛攻后,敌即决心依托山地固守待援。在得悉74师被我合围后,蒋介石等非常震惊,一面抚慰张灵甫,令其苦撑待援,一面调动包括11师、第5军在内10个整编师的兵力,妄图对我实行反包围,以解张灵甫之危,借此机会与我决战。
我6纵自鲁南向鲁中疾进,于14日午后抵达孟良崮西南青驼寺以西欢上、白埠地区后,16师迅速抢占黄崖山、狼虎山,协助北面的1纵,坚决阻止敌整编25师向孟良崮增援;17师插向东南,占领左望山、牛头山,并以一部阻敌83师北援。我纵认为:距孟良崮只有10多华里的黄崖山,是通往孟良崮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该敌一旦越过黄崖山,经过一片开阔地,就能与74师联成一片。所以能不能抢占、固守黄崖山,也是关系到取得战役胜利的重要关节。即命48团轻装向黄崖山奔去。这时敌25师一部,也正向黄崖山一线急进,企图抢先通过黄崖山,从这里撕开口子,打通与74师的联系。
次日拂晓,黄崖山上浓雾弥漫,两军同时赶到山脚下,我由西向上冲去,敌从东坡向顶攀登。这是一场抢时间、比速度的争夺战。我部不顾连续行军的劳累,攀悬崖、跨沟坎、越绝壁,冲破一切障碍,终于先敌一步抢占了制高点。他们在山上往下一看时,一股敌人离山顶只有四五十米了,正在拼死拼活地往上爬,我先头部队在9连连长瞿祖先一声令下,近百个手榴弹一齐飞向敌群,部队在手榴弹爆炸瞬间冲去,打得敌人鬼哭狼嚎,丢下尸体不敢停留,立即溃退下去。9连迅速占领山顶。不久,敌乘我立足未稳,以约2个营的兵力,在炮火支援下,向黄崖山发起冲击。当敌接近山顶数十米时,被9连一阵榴弹和机枪扫射,又丢下遗尸,溃下山去。后敌以3个营再次冲击,企图以优势兵力冲开一条通路,继续向东进攻。当时(原新四军老二团即江南老虎团)48团3营已全部展开,7连正面阻击及47团1营的火力侧击,使敌被迫后撤。敌25师两次进攻均被击退后,犹不甘心,又以两个团的兵力,同时向黄崖山、狼虎山发动进攻,并召来野马式战机两架,向我各山头投弹、扫射。待敌兵冲到山腰时,我47团1连在轻重机枪火力掩护下一个反击,将敌打下去。旋即敌再次进攻时,一部分冲上黄崖山,我48团分别在山头与敌进行白刃格斗,又一次将敌击退。
25日傍晚,敌25师约两个旅的兵力,继续发动猛攻,企图置我于无喘息状态,大量杀伤、消耗我有生力量和弹药后,冲过我阻击阵地。我46团、47团在各高地顽强作战,打垮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连续冲击,并利用战斗间隙调整组织、搜集弹药、抢修工事,决心坚守。此后敌25师离孟良崮近不过咫尺,但无计可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74师被围歼而救不了。只是处于青驼寺的整编第83师,仅少数部队沿公路进行试探性进攻,遭我大朝山之线51团的侧击,被迫撤了回去。此时,任凭张灵甫哀叫支援,但在我兄弟纵队和地方武装的坚决阻击和打击下,各路敌军进展迟缓,自顾不暇,始终未敢再次出援。
三、直捣巢穴毙敌酋
鉴于敌人调动10个师的兵力向孟良崮增援,华野命令各纵阻援和牵制部队,坚决阻止和拖住敌人,主攻集团加速猛攻,要求不惜任何牺牲,彻底歼灭74师,决不让一个敌人跑掉。我纵王必成司令与其他领导商量后,主动要求我纵从西北、正西和西南加入攻击,华野首长批准了这一建议。纵队江渭清政委号召全体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坚决实现“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并指示《火线报》迅速将形势任务和这战斗口号送达各部队。15日上午8时,我纵18师不顾敌机轰炸扫射,在强大炮火支援下,向敌外围阵地横山、官山发起猛攻。一时间,炮声震耳,弹飞如雨,烟雾弥漫,山坡上短兵相接,杀声如雷,稍远处只见人影晃动,两军扭打一团,敌机投弹常落在敌阵或两军之间,误伤他们自己队伍。经过两小时的艰苦奋战,我53团终于将敌一个连消灭,夺占了横山、官山两个高地。当进至业家沟时,敌约两个营猖狂反扑,被英勇的54团击退,后双方形成对峙鏖兵的局面。傍晚,纵队集中兵力、兵器,利用夜暗,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对敌强攻,猛烈的排炮,炸得敌阵上碎石乱飞、浓烟滚滚,使敌遭受严重杀伤,业家沟、杨家庄等阵地全部为我攻占。
16日凌晨4时,浓雾沉沉,芦山的敌人有向东突围模样。我52团以迅捷动作,直扑逃窜之敌,大量就歼被俘。53团、49团沿横山东侧协助1纵向芦山攻击,敌人整团全部陷于我两面夹击、猛烈的炮击火海之中,经反复争夺,孟良崮当面的屏障芦山终于完全被我占领。敌几次增援不成,伤亡累累,建制大乱,我各纵乘机将敌压至孟良崮主峰。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敌已陷入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绝境了。敌空军投掷的物资,绝大部分落在我军阵地上。战士们风趣地说:“蒋介石不愧是称职的运输大队长,送饭可及时啦。”
5月16日下午2时,总攻开始,我各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压来。我纵特务团在何风山团首长的率领下,就像离弦之箭,直楔敌阵,不到两小时,就拿下285高地。敌乘我立足未稳,组织500多人在敌机火力掩护下,向我反扑。为免敌机火力杀伤,特务团迅速向前运动,展开近战,与反扑之敌撕扭一团,将敌打得七零八落,击毙100余人,俘获200多人。接着乘胜前进,首先突破孟良崮西侧,在直攻师指挥部山洞时,绝望的1000多敌人冲到山腰拼命阻我前进。这时我特务团冲上去被压下,又冲上去,又被压下来,经反复拼杀,将敌一部歼灭在山坡上,生擒敌师参谋长魏振钺。我乘势向指挥部的山洞逼近。3连指导员邵至汉身上多次负伤,不下火线,率部直捣巢穴时,恰与张灵甫指挥其卫队100多名亡命之徒从洞口冲出,占据洞穴、石崖、山缝作困兽之斗,邵至汉不幸身中数弹牺牲。3连干战怒火满腔,奋不顾身,用抵近射击和白刃战消灭了敌人,击毙了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蒋介石的心腹大将、美国主子培植的得力门徒张灵甫;在洞里被击毙的还有74师副师长蔡仁杰、58旅旅长卢醒、副旅长明灿等。随后我纵特务团、18师乘胜抢攀孟良崮,各兄弟纵队相继赶到,胜利会师在孟良崮顶峰。
至此,号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国军劲旅”、王牌军74师32000人彻底歼灭。其中我6纵队歼敌5700余人,为孟良崮战役和粉碎敌重点进攻作出了重大贡献。战后陈粟首长表扬:“歼灭七十四师,六纵立了大功。”(选自《老兵话当年》第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