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事儿不能这样干,太不公平了。”阿泽站在厨房的灶台旁,眼睛盯着锅底,一边用手抹了抹鼻子,一边低声说。

我愣住了,手里还握着刚洗好的碗,水滴顺着手指往下掉,仿佛连水声都静了下来。

“啥意思?”我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发毛。

阿泽回过头,红着眼睛,把手伸到身后的灶台里,摸出一个旧布包,啪地放在了灶台上。

“这是妈留给我的,但我不能要。”

布包鼓鼓的,像个小枕头似的。我盯着它,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瞬间,好像所有往事都涌了上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是家里的老大,叫阿莲,下面有6个妹妹。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总说“养儿才能防老”,但谁成想,一连6胎,全都是闺女。

村里人背地里戳脊梁骨,说我妈是“没福气的女人”。

爸妈不信邪,硬是拼到1989年,才生下了阿泽。

那天村里像过年一样热闹。

爸借钱买了两瓶散装白酒,请了邻居过来喝酒,边喝边拍着阿泽的小脚丫子说:“咱家终于有后了!”

可谁知道,家里的日子反而更苦了。

阿泽出生后,爸妈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衣食住行样样精细,生怕磕着碰着。



而我,作为大姐,从八岁开始就成了“半个妈”。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得起床打水、喂猪、煮粥,伺候几个妹妹起床上学。

冬天的冷水刺得手生疼,但我从不敢耽搁。

爸妈忙着干农活,顾不上家里的事,我就带着妹妹们捡柴火、拾野菜,日子虽然苦,但几个妹妹跟着我,倒也不觉得难熬。

直到阿泽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家里所有的资源都倾斜给了这个“宝贝儿子”,妹妹们的学业被迫中断,连饭桌上的鸡蛋,也成了阿泽专属。

有一次,老三偷偷吃了个鸡蛋,被爸抓住狠狠骂了一顿。

我看不过眼,偷偷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还被爸看见了,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作为女儿,注定是要牺牲的。

日子越过越难,家里富不起来,爸妈就把希望全押在阿泽身上。

“阿泽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咱家就靠他了。”妈总是这样念叨。

我没什么抱怨,觉得这是做姐的责任。

后来,17岁那年,我跟着村里的婶子去了镇上的纺织厂打工。



第一次出远门,我既害怕又激动。

纺织厂的车间里机器嗡嗡响,空气里全是棉絮的味道。

工友们都说我手快,说不定还能升领班。

可我哪有心思想这些?就想着多赚点钱寄回家。

每个月发了工资,我都省吃俭用,把大部分寄回去,剩下的只够买点馒头和咸菜。

有一次,厂里发了两张电影票,工友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唯独我没去。

电影票被我卖了两块钱,用来给家里买了几斤大米。

我妈收到大米的时候,隔着电话哭了:“莲啊,你太懂事了,可妈对不起你。”

我的眼眶也红了,但嘴上却笑着说:“妈,咱家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可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没底。

1996年,阿泽上了小学,几个妹妹也渐渐长大了。

我以为家里的日子会好点,可爸却开始偷懒了。

他整天抱着阿泽不撒手,地里的活全丢给妈干,家里那点薄田荒得连草都长不齐。

我心疼妈,回了几次家,劝她别太拼。

“妈,咱家几个孩子都能干活了,你歇歇吧。”

可妈总是摇头:“不拼咋行?阿泽还小,家里一堆事儿呢。”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再后来,几个妹妹陆陆续续出去打工了,家里的担子轻了不少,阿泽也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嫁给了镇上的一个木匠。

日子虽然苦,但两口子勤快,倒也过得去。

可娘家还是让我放不下。

逢年过节,我总要多给娘家带点东西,给妈买新衣服,给阿泽塞零花钱。

毕竟我是大姐,得撑着这个家。

2002年,爸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那一年,家里彻底乱了套。

妈一病不起,阿泽的学费、生活费,家里盖房子的钱,全都压在我们几个姐妹身上。

尤其是我,离得近,事情也多,感觉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有一次,妈的病情加重,我连夜带她去县医院。

医院的走廊冰冷得像个冰窖,我守着妈,一宿没合眼,心里百感交集。

我想过放弃,可又觉得心疼妈,心疼阿泽。

日子就这样熬着,转眼到了2022年。

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几个妹妹都成了家,嫁得远,家里就剩下我和阿泽轮流照顾。

妈最后的日子,躺在床上不能动,话都说不清楚。

可她拉着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说:“莲啊,妈这辈子对不起你,你大了没享过一天福,阿泽以后就靠你多照顾了。”



听完这话,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妈走得很安详,可她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在我心里。

丧事办完后,几个妹妹收拾行李都走了,阿泽却拉着我进了厨房,说有话跟我讲。

“姐,这些年你太辛苦了。”

阿泽红着眼,把布包递到我手里。

“这是妈留给我的,我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这钱你拿回去,就当是还你这些年的辛苦钱。”

我愣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阿泽,这钱你留着吧,今后好好过日子,姐能帮你,你也得争气。”

阿泽抬头看着我,嘴里憋出一句:“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后来,阿泽真的争气,考上了县里的公务员,工作稳定,日子也越过越好。

每次回家,他都会带着大包小包来看我,说:“姐,当年咱家多亏了你。”

我总是笑着骂他:“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吃饭吧。”

2025年的春节,阿泽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回家过年,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他突然举起酒杯:“姐,这辈子,我最感谢的人,就是你。”



我瞪了他一眼:“行了啊,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全家人哄堂大笑,满屋子欢声笑语。

那一刻,我知道,爸妈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个家,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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