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解决老百姓看病贵的痛点，深化医改正在推行，未来医院或将回归公益性
学思平治
2024网易《未来公开课》，著名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专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经济学教授、北京大学中国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李玲以《智能化赋能健康中国》为题分享了对健康中国战略的前瞻性思考，谈论对下一步深化医改的见解，未来如何让改革的收益全民共享？大数据、智能化系统如何应用在健康这个子系统里？以下为李玲演讲节录：
大家好，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题目是“智能化赋能健康中国”。
现在正好是2024年的年末，2024年是非常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但是有一点我们中国人应该感到骄傲的，就是中国大踏步地走到世界舞台的中央。
2024年无论世界发生了什么，无论我们今天面对多少困难，我觉得我们应该认识到人类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这也是RMF的总裁说的，“中国人民需要认识到中国的发展正迈入一个新的时代。”我们经过75年的艰苦奋斗，今天的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工业超级大国，我们现在的工业总产值是全球第一，我们大于其他工业化国家从第二名一直加到第十名的还要多。
这个文章其实是美国的经济学家研究的，他研究完了也非常诧异，就是人类社会没有出现过一个像中国这样有14亿人口的工业化国家，中国工业化的程度之高、规模之大、覆盖范围之广前所未有，我们什么都能生产。我们现在的工业产值是美国的3倍，是日本的6倍，是德国的9倍。
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首次用了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我们国家在发力，老百姓呢，应该要有信心，中国的未来一定是充满光明的。
还有一组数据，我愿意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研究中国经济。首先这张图，是中国和美国名义GDP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出什么？这两年尤其我们汇率的变化，好像看起来美国的名义GDP和中国的名义GDP是拉大了距离，但是我们再看一看下面这张图，如果我们用购买力评价调整以后大家可以看到什么？其实从2017年开始中国的经济总量就已经超过美国了，现在其实是越超越多，因为美国近年来通货膨胀非常厉害。我们现在日子是不太好过，因为我们现在面临太多的不确定性，特别是国际地缘政治的影响。但是相对来说我们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日子还是相对好过的。
下面一张图给大家看的是公共财政占一个国家GDP的比例。这个图反映的是发达国家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我们可以看出发达国家的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基本上都要超过50%，美国最低的它都超过40%。而我们中国在2023年其实只有20%多一点，所以我们是有非常大的空间，我们的工具箱还非常多。
我们有雄厚的国有资产，大家可以看一看，仅仅国有企业、国有金融企业，以及行政事业单位的资产就超过千万亿人民币。那我们还有土地、水资源。我们还有世界上最好的基础设施，我们的5G、高铁、网状高速公路，这都是国有资产。地方政府这些年的债务其实就是这些基础设施投资带来的，它是我们长期的资产，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是有能力来化解地方政府目前面临的一些财务问题，而且不会给我们未来带来危机。
在12月9号的中央政治局经济工作会议特别提出了，实施更加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现在国家非常给力，因为积极的财政政策这些年一直在用，但是宽松的货币政策从2010年以后这一次是第一次提出，相信我们明年的经济会有一个健康迅速的恢复。
20届三中全会提出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的现代化。大家看一看，这一次全面深化改革特别提到什么？要促进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国家治理和社会发展，更好地适应为中国式的现代化提供强大的动力和制度保障。
所以我来理解这次三中全会发起的全面深化改革，深化改革“合”是主线，我们中国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现在我们面对的挑战是什么？一个是国际地缘政治的挑战，还有一个就是人工智能、大数据、新质生产力给我们带来的挑战。我们这一轮的改革是什么？是全面、全局、全方位，要形成合力，所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断地适应我们面对的新的技术、新的国际环境、新的困难和新的挑战，来调整我们的生产关系。
我觉得中国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原因就是它符合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就是“变”，我们不会一条道走到黑，我们不断地面对问题来解决问题，所以中国能取得今天的成效。特别是在互联网智能化、人工智能、大数据时代，我们现在的应用，尤其在垂直领域的应用绝对世界领先。
我们正在深化改革的就是要建立一个什么？为什么要整合？我们要动员资源，要协同，要整合来建立一个什么？让改革的收益全民共享，让我们面对的风险也是全民共担。所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不断迭代促进中国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发展。
健康是一个子系统，它必须整个系统往前发展，我们这个子系统才能随着国家发展的大势往前发展。党的二十大三中全会里面指出，要实施健康优先发展战略，国家现在推行的叫“健康中国战略”，我们有很多国家战略，而把健康中国的国家战略作为优先发展的战略并不多，首先从定位上大家可以看到党和政府对人民健康的高度重视，或者从某种程度上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国家把人民健康作为国家战略，特别是作为优先发展的战略放在我们发展的优先级，是集全国之力来推动健康中国的发展，因为这是真正造福老百姓的。健康是1，其他后面都是0。没有1，对不对？我们的发展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医改方面大家看到什么？要促进医疗、医保、医药协同发展和治理，这也是一个整合的改革，为什么呢？从2009年到现在我们的医改已经进行了15年了，15年医改取得了很多的成绩，但是呢，与老百姓的需求还是有距离的。特别是我们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把提升消费作为明年工作的第一项，就是重点工作。那其实我们老百姓现在手头还是有钱的，中国经济在发展嘛，我们今年上半年，我们百姓的，就是老百姓的储蓄存款增加了超过10万亿人民币。那老百姓有钱为什么不消费呢？其实这很大的原因，一个是对未来的信心。还有一个原因呢，就是我们的保障水平还是没有达到老百姓的期待。比如我们看病，我们真实的报销居民医保其实只有50%左右，所以他还得攒钱。如果我们的医改能够进一步地发展，让老百姓不为看病担忧了，那我们的消费其实是可以得到极大的释放的。
下一步深化医改首先应该建立的是健康的新质生产关系，医改这么多年大家有共识了，其实医改更多的是改政府、改治理体系，医保、医疗、医药的协同发展和治理可能首先是在治理体系上如何让医保、医疗、医药成为一体的，那么它才能够齐同发力，才能够为保障人民健康发挥作用，也才能带动筹资体系和服务体系这两个轮子同向发力，相向而行。
医改这些年呢，可能更多考虑的还不是老百姓，还是我们每家医院发展的情况，它是微观的效率，那么微观效率高不代表宏观效率高。
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大家可以看看，就是美国。其实美国在新科技的创造发明，诺贝尔奖的获得上，他们都是遥遥领先的，但是大家可以看到，它每一个企业的效率高合成起来并不代表它国家发展的效率高。我们这一轮改革特别强调整合，更多的是要考虑什么？怎么以较小的成本带来较大的经济和社会的产出。这是我们的宏观效率。
那么健康的新质生产力是什么呢？健康的新质生产力是健康生产力的一个质变，它是形成新型的健康生产主体\健康生产工具、健康生产资料，以及新型的健康生产方式。
首先我们看新型的健康生产主体是什么。我们过去得了病都是要去求医问药，其实我们每个人才是最主要的健康的生产者，也就是健康的生产主体其实是我们每个人。国际、国内大量的研究也都证明着，在影响健康的因素里面主要是医疗保健、生活方式、环境和遗传基因。在影响健康的四大因素里面生产方式占60%，环境占15%，遗传因素占15%，医疗服务只占10%。所以大家想一想看，生活方式是不是主要要靠我们自己每个人的努力？所以我也特别期待明年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做自己健康负责任的人，作为健康生产的第一责任人。国家正在发力，健康中国是我们的国家优先发展战略。
同时大家注意一下，我们国家最近最严格的节能环保、低碳的，最严格的双减的措施，积极推动的这个便民锻炼、口袋公园、绿地等等。大家想想，尽管对我们的经济有很大影响的，一个课外教培千亿的市场说停就停掉了，但是这些都是为了人民的健康，所以我们在不惜代价。
下面谈谈如何形成新的医疗的模式，在形成新的医疗模式之前，要看看我们这些年医改改了什么。这些年医改确实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全国人民现在都有医保了，但是有一个核心的地方没有改，就是我们医院。我们的医院的投入机制、运行机制和分配制度还是当时“分”的改革，就是当时分权让利调动积极性让公立医院自己去创收、自我发展，所以医院呢，它还是一个逐利的主体。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挑战。这些年医改政府确实很给力，投了大量的资金，医保也在不断地扩大覆盖面，提高医保水平，也投了很多的钱，但是老百姓的负担仍然很重，看病贵仍然是老百姓的一个痛点。
什么是全面医保呢？怎么能够让老百姓看病的风险降低一点呢？我们目前只做了一个面，就是人人有一个保。还有两个层面是什么？就是你的报销的内容。从医保局成立以后我们不断地在扩大报销的内容，但是与真正能分担老百姓的风险还是有距离。
另外一个就是报销的比例。我们目前的报销比例还不足以分担风险。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讲了改善民生方面，要增加医保的投入，另外一个方面要让医院真正地回归公益性。
有了新的治理体系，我们还要有新的服务体系。现在的大部分医院还是单打独斗，自我发展、自我生存的这样的一个体系。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我们应该让县、乡、村各级医院形成一家，让县医院作为总龙头来形成健康共同体，这样的话在年初的时候政府呢，就把所有医保的钱，所有公共卫生的钱，所有正常的财政对卫生投入的钱，打包就给了这个县总医院，然后它所管辖的这几十万老百姓的健康就归总医院管了。三明这个模式，老百姓越健康，我们医院的日子越好过，这就让我们医生的利益和老百姓的诉求相向而行了。这个效果非常好。
大家都知道，三明其实是一个欠发达地区，它都能做，其他地方也能做。我最近看到呢，河南的周口市它其实也是个农业市，它有1200万人口，它们也是因地制宜地推广了三明模式。它们形成的是一个市、县、乡、村一体化的，而且你看它们把预防、治疗、康复、健康促进，还有养老、医养结合都融到这个体系。
特别是它在智能化赋能，就是说我们要形成这个体系，没有大数据、人工智能化、信息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我在周口就看到，老百姓摁一个键这个虚拟的机器人医生助理就出来寻医问诊了，就是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询问了情况以后它就给这个患者推荐你应该干什么，应该去看哪个医生，你怎么去获得看这个医生。所以老百姓的获得感满满的。所以这就是我讲的人工智能赋能以后，我们的医疗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国外也有很好的例子，这就是美国的退伍军人医疗体系，它是美国最大的公立医疗体系，通过信息化改造以后，它现在成功地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健康体系。因为我们过去医院都是治病的体系，而退伍军人医疗体系成为健康体系。那我们中国也正在做的就是这个，我们可以做的可能是更大规模的这样的一个全民健康体系。所以呢，无论是中国的探索还是国际的经验，我们都看到人工智能它能让我们的医疗发生质变，从单纯的治病到全方位、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管理。
还有一个问题，人工智能能赋能什么呢？我们都知道医生是提供医疗服务的核心，所以符合行业特点的薪酬制度对我们医改是至关重要的。而三明医改坚守了十年，它就是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和创新。三明叫“全员目标年薪制”、“年薪计算工分制”。它怎么做的呢？怎么来考核工分呢？其实它就是根据我们医生的特点，各科，各个行业，门诊、住院都有它的特殊性，然后它通过智能化手段让每个医生的行为智能化、数字化，它怎么考核医生呢？就是数字化了医生的行为。它有22家医院在后面统一的平台上，医生和医生之间其实形成了一个竞争性的市场，同时呢，对每个医生的考核呢，又是全方位的，三明的医生这些年他们的获得感是满满的，他们的收入是大幅提高的，而且呢，他们没有这种说反腐了夜里就睡不着觉了，就会出问题。这次国家这么大力度的医药反腐，三明没有一个医生有问题。我相信这也是全国医生希望能够专心致志地行医，除这以外的事情本身就不是他们的事情。所以三明的改革其实为我们的医生营造了这样一个安心当好医生的环境。
国家卫健委公布推广三明的经验，五年内要全覆盖。我们现在已经有时间表了。智能化能够助力我们健康中国，因为大数据时代它在重塑我们的生产关系，一个患者到医院去，他既是我们医疗服务的消费者，其实他又是健康数据的生产者。另外，14亿人的健康数据集成起来，这就是最大的财富。基于这个大数据我们可以不断地迭代新的治疗模式，新的医药研发生产，新的医疗器械耗材的研发生产，特别是研发新的消费。
我想健康是我们每个人追求的，而什么样才是健康呢？其实健康的生活方式联系到你的一日三餐，你的日用住行，大家设想一下，如果我们可以基于大数据精准地研发，根据你的生命体征的，你早餐应该吃什么，中餐应该吃什么，晚餐应该吃什么。我们可以研发出智能化的床，你躺在床上实际上是可以做适当的理疗、按摩，同时收集你的这些健康的数据，你上厕所马上就可以收集跟健康相关的数据。
这些都是新消费。我觉得我们大力提升消费，不仅仅在传统的消费领域，我们要创造新的消费，而新的消费需要大数据的支撑。在大数据平台上我们就可以围绕国家的发展目标，比如健康中国的目标，形成整合的力量，综合决策、组织实施、动态调整，所以我们未来可以做的实际上是智慧型的健康模式，这样的新质生产力和新质生产关系不断地迭代。而健康进入我们千家万户，进入我们的生产领域、消费领域，这是一片深蓝色的大海。
所以我是觉得未来中国有希望在健康中国，在健康这个领域引领世界的发展。包括以美国为领先国的医疗，所谓的现代医学的模式，它其实是工业革命的产物，它是一种对抗还原论的思维，对抗性的治疗，它是治病的模式。而我们中国人从漫长的农耕文明，我们就是防病的模式，预防为主是我们中国人的智慧。所以我们健康中国的国家战略正在从治病的模式，就是我们整个医疗服务体系，在我们治病的模式，转化为全方位、全生命周期的健康保障模式。我们的医院要回归公益性，我们的医保要支付健康，我们的监管部门应该考核健康的绩效，大数据、人工智能可以赋能，未来可以极大地推动我们国产的药品、耗材、医疗器械，以及新的消费领域的蓬勃发展。
再加上中医药这个中国的独特的宝贝，我相信未来呢，是一个智慧健康的模式。在家看病一定是个常态，躺在床上能解决很多问题。未来我们每个人手机上可能都有一个智慧型的医生，就是我们当年解决老百姓基层问题的赤脚医生，现在我们可以靠机器人来解决。还有可穿戴设备等等，未来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我们制度的优势，信息化的赋能，和我们中医药天人合一的文化的优势，集成起来创造一套高质量的、低成本的、高效率的、可持续的健康模式，我相信不远的将来，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应该可以享受全世界最好的健康模式。
每个人一个健康码，这个码里面有公共卫生的、医疗保健的、治疗的、健康管理的，包括可穿戴设备的基础信息，都在你的健康码里面。全国一张网，这个健康码都上到网上，都到云端，机器人可能24小时地在管理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健康，它就可以以极低的成本来实现全民、全生命周期，从出生到死亡的这个健康管理，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健康长寿。我觉得这应该是可以实现。
2025年马上就要来临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迎来一个更加光明的2025年，因为现在是国家在发力，各项政策纷纷地在出台，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在中国蓬勃发展，应该说在互联网的应用，尤其在垂直领域中国是做得最好的。中国有最多的无人机应用，智能工厂，传统行业快速地更新迭代。所以我们要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也期待着，我们每一个人做好自己健康的守门人，锻炼身体，讲究卫生，找到自己合适的健康生活方式。同时保持乐观的情绪。
祝大家2025年身体健康，事业发达。
【李玲：长安街读书会成员、北京大学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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