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计划思辨导师
晓萍,C计划思辨导师,前民办高中执行校长,中国人民大学硕士,20年+一线儿童教学经验,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编者按
2022年,晓萍毅然选择辞去校长职务。比起成为当地最年轻的高中校长,选择辞职是令晓萍更为骄傲的事。
20多年来,晓萍从未脱离“教育者”的身份。2004年参加工作,从普通的高中语文老师,到班主任,做到语文的教研组长,学校管理层,最后成为当地知名民办高中的执行校长。
在此期间,晓萍感受到了教育者对一个个学生,甚至一个个家庭的价值,从原本“抵触”教师职业,到全身心投入。由一线教师做到学校管理者,晓萍深切洞察到了传统应试教育的困境。在优绩主义的围困中,晓萍也曾感到无力,她始终在寻找教育的平衡和出路。
离职前夕,晓萍偶然看到C计划的招聘启示,“这是理想主义在向我招手。”于是,晓萍加入C计划,让理想照进了现实。
为什么选择辞去高中校长的职务,选择了C计划?
在传统教育领域深耕20多年,晓萍如何看待C计划对于孩子的意义?
在作为一位教育者的成长过程中,C计划对于一位前任民办高中校长意味着什么?
是教育者,也是母亲,晓萍是如何与孩子相处的?
我们和晓萍一起聊了聊,作为一位资深教育者的心路历程。无论是作为一位母亲,还是一位老师,一位校长,晓萍基于不同的身份给了我们诸多教育启示。我们也真正地理解了,作为抛开一切标签的她自身,为什么选择从传统教育“出逃”,来到了C计划。
即使成为校长,仍有诸多无能为力
“在阴霾中创造自己的局部气候,即使痛苦。”
Q:为什么选择从事教育?
A:我做老师前三年还一直想着,要怎么跳出教师这个行业。
我原来是非常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的。一方面是自己不喜欢被教训;另一方面,教师的工作属性,似乎决定了必须通过他人的成就来体现和评价你的工作价值,我觉得很悲壮。想不到,因为高考报志愿时的阴差阳错,我被调剂到一所师范学院的中文系,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烟台一所不错的重点高中。成为语文老师,是情理之中,兴趣之外。
但孩子真的很有意思,他们让我慢慢放下“老师”的身份标签。和他们真实相处的过程中,有很多观点与情感的激荡。我刚毕业时做班主任,那天晚自习学生着急忙慌来找我,说教室停电了。我过去一看,这些孩子准备了鲜花、蛋糕,给我过了一个生日。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知道的。 (笑) 我很享受这种抛开身份、年纪、背景的,人与人之间纯粹的联结。
更难得的是,孩子和家长对你那种全身心的信任。生活无常,老师每天都需要面对这么多孩子的各种意外,那是几何倍的。但和家长一起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能感受到进入到了一个家庭、进入到了另一个生命。原来教师的这个职业是非常鲜活动人的!
于是我开始把自己投入进去。再反观自身的特质——我的普通话、语言表达方式、对人的理解和耐心,似乎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好老师做准备的。我就觉得,一切自有注定。就这么一直走到现在。
/电影《阿甘正传》/
Q:从教师到校长,身份的变化是否带来对教育的不同理解?为什么选择辞职?
A:我最开始是语文老师。语文学科比较特殊,它的教学效果不是即时的,但学校评价体系之下,衡量教师水平的标准只有一个——成绩。作为一线教师,很多老师都有和我一样的纠结:即便我教育理念再先进、个人风格再鲜明、再受学生喜欢,人文素养和学科成绩的矛盾也始终横亘在教育实践中。因为学生的时间是有限的,这意味着我必须和数学老师、物理老师、英语老师抢断时间。就这样被裹挟住,我不得不布置作业,但这又与我的教育理念不符,那段时间很痛苦。
作为学校的管理者就不一样。起初我对成为管理者是抗拒的,我只想守护好自己的场域,撑起自己教学和课堂的平衡,在阴霾中创造自己的局部气候,即使痛苦。 (笑) 我并没有“一定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念头。思路的转变始于一位前辈,算是我的领路人,说的一句话:“晓萍,你做一个老师,只能帮助手底下一个班的孩子;但是做校长,你可以帮到全校的孩子,甚至更多。”
我被打动了。我想,我期待帮助更多的人。当时我每天都会问自己:作为管理者,在这个场域里,我能顶住的东西是什么?基于自身的感受和经验,我尽可能在职责范围内给全校老师相对自主的空间,去守护每一个小的教育场域,守护每一个学生成长的开放性。
为什么辞职?有很多个人和家庭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即使我尽力了,在传统的优绩主义评价体系下,这个教育场域始终还是相对封闭的。此外,校长的身份筑起了我和学生之间隐形的屏障,没有了那种真切的生命共振。
Q:你认为教育的意义是什么?
A:渡人自渡,这是我的理解。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各种情绪、顾虑、自我,但我进入到教育者的状态时,那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我。我必须,也愿意调动全身心的能量去感受和承接。
可以说是一种使命感。从成为老师的那一刻就觉得,教师的职责优先于自我。我希望在学科知识技能之外,能够融入情感教育,让我的课更有意思。
高中有位语文老师,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她在课上经常带着录音机给我们放音乐,听完问我们:你们听到了什么?我们就天马行空胡说一通,她都能理解。有一次我印象很深,她放了唐朝乐队的一首歌,有个同学说:“我听到了脚印。”那位老师眼里瞬间有了光,给我们讲当时的时代背景、摇滚精神。那个时候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她给了我们一首歌的自由,和真实的心灵沟通。
以前很多人说,你看你都做到校长的位置了,你在帮助更多的人。在C计划的课堂上,我感觉不是。教育的发生,是一个老师真正在帮助人:和一个又一个孩子真实地互动,真实地陪伴等待,静待他突然蜕变的那一刻——这是老师特别幸福的时刻。
/电影《成长教育》/
学生突然蜕变的那一刻,我在场
“跟着孩子一起,完成这场生命的共舞,让孩子尽可能发出自己的光。”
Q:通过什么契机接触到了C计划?为什么选择来C计划?
A:我是在2019年,一次教育创新大会上知道了C计划,当时眼前一亮。始终在学历教育领域,身边都是接受应试教育一路上来的孩子,对于个体和环境,我都有许多无力感。很多孩子带着自小背负的伤痕,这是我在高中阶段无法作为老师抚平的。
特别巧,就在2022年11月决定离职 (辞去校长职务) 的时候,我看到C计划在招聘。我觉得这是理想主义在向我招手,立马投递了简历。意外的是,我收到了一份笔试题,所有问题都只关于孩子:当孩子呈现他多元、个性的那一面的时候,老师会如何应对。
老师的这种应对方式,在我看来,需要完全“看见”这个孩子,才有可能在课堂的真实场景中真正帮助到Ta——接纳Ta,等待Ta的改变。很幸运,通过了两轮面试,终于如愿步入了创新教育的场域。
在C计划这两年,我感到非常舒展。在这里,我真正实现了作为老师的意义和价值。
Q:在C计划的两年中,有什么特别触动的时刻吗?
A:分享一个最近的故事。从我在C计划工作开始,这个孩子就在我的班上。这个小男孩就是家长口中常说的那种不善表达的孩子。他说话很急,刚来的时候,经常无法清晰表达自己的观点,但他很喜欢读书。他也喜欢聆听老师和同学的分享。
但有一段时间,他突然说不出话了。我请他上台分享观点时,他就会磕巴:“老师,我,我。”他很清楚自己想表达的观点,但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如何表达自己。如果是一般课堂的老师,可能就把这个问题留给家长了。但当时我、班主任老师、他妈妈在各自的角色里一起使力,希望能托住孩子,走出阶段性的困境。
他妈妈的态度很难得,她一直等待着他。不论他上课发言的次数,抑或与同学的互动,他妈妈都会耐心、平和地等待他。班主任老师也会和妈妈单独交流,达成共识:在这一阶段,我们就等待他开口,不催促,不给孩子压力。我在课堂上想到的办法是:告诉他,说不出来没关系,不要着急,然后我把我揣摩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分为几个选项,让他来选择。就这样持续了一整个学期。
就在秋季课最后一节课上,他开口了。那节课的核心是基于《手推车大作战》讨论城市小摊贩对这个城市的意义,是否应该保留。有几个孩子分析弊处时,说小摊贩好脏,他们的卫生条件差,也不利于市容、环保等。
《手推车大作战》
[美]简·梅里尔
C计划L5秋季思辨阅读用书
我突然看到,他在留言区提醒这些孩子: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刻板印象?难道所有的手推车小摊贩都那么脏吗?我立马请他上台,问他:“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他表达得非常清晰,非常流畅。他说:“如果我们取缔了这样的推手小摊贩,他们会不会找不到工作?他们会不会失业?”我当时很激动,想带着他再往前走一点,继续追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有可能做这样的职业?”他脱口而出:“可能是下岗职工,可能是没有那么高学历的人,他们想快速地养家糊口,可能就会选择这个职业。”
他不再需要那些选项,他可以自主流畅地表达观点。我在课堂上差点哭出来,但我不希望他看到我因为他开口而情绪失控,忍住了。
这样真实的、长期的陪伴给孩子带来的思维变化,我看见并参与了。孩子突然蜕变的那一刻,我在场。这就是老师最幸福的时刻。
Q:在C计划工作有什么感受?可以用三个关键词概括。
A:第一个词应该是挑战。自入职开始,我就从L1开始一级一级往上跳,到现在的L5。每一级的课程体系,通过阅读传递的价值和引导孩子理解应用的思维工具也是递进的。
这个过程对任何从传统教育体制出来的老师而言,都是对固有教学方式、教育理念的挑战。你需要把原来高高在上的“姿态”全都抛掉。你不能是一个单纯的独舞演员。你需要和孩子共舞——观察孩子、理解孩子、领会孩子,跟上他们的节奏,稳稳地托举住他们。跟着孩子一起,完成这场生命的共舞,让孩子尽可能发出自己的光。
第二个词是启发。在共舞的过程当中,我时时刻刻在被孩子启发。我经常在C计划的课堂上有一种心流的感受,一种灵魂的共振。这些孩子就像哲学家,他们有时表达出来的观点会让你醍醐灌顶,会让你觉得在里面有顿悟的过程。教学相长,渡人自渡,孩子们也在教育成年人。他们时刻会给我一些新的启迪、新的视角,去重新审视自我,看待这个世界。
还有就是成长。我们现在教孩子的东西,用在个人成长上也是非常受益的。我对自己转型到创新教育领域,在这个领域尽可能帮助到更多孩子,甚至形成一个可以和传统教育方式并行的、平等的提供教育支持的场域充满期待。
而且可能不仅限于线上课堂。我每在C计划多待一段时间,就有更多期待,把这样一种教育实践带到真实的线下场域里去。我对这件事情能成功充满期待,甚至想向全宇宙发出信号:希望C计划能有一所学校!
这是一份尝试之后绝不让你后悔的工作。你时刻可以感受到身为老师的幸福。
/电影《将来的事》/
通过阅读观照自己,完成自己
“我也希望,能让孩子通过阅读,拥有拥抱真实的勇气和能力。”
Q:你也是一位母亲,对学生的关注会占据陪伴女儿的精力吗?教育者和母亲这两重身份是否会有互补或冲突?
A:我女儿有时会“控诉”我:“为什么你跟学生说话这么亢奋,对我就这么平静?我有点吃醋。” (笑) 我在书房上课,隔壁是她的卧室,她能听到我上课的状态,会感受到明显的落差。上思辨课是非常费神的,你需要关注每个孩子的反应并给予回馈,上完课我没法再情绪饱满地给女儿很多回应。会有些遗憾,作为教育者,在孩子身上花的心思难免会被自己的学生分摊。但我会和柚子(编者注:晓萍女儿的小名)约定独属于她的共处时间。
如果说教育从业者对“母亲”身份的帮助,最具体的可能就在于对情绪的觉察、分析和引导。柚子本身是个非常敏感的孩子。她是奶奶和姥姥陪伴长大的。上回姥姥生日,老朋友们聚在一起,很坦然地聊起生老病死,柚子在一旁沉默不语,但都听进去了。那天奶奶包了顿饺子,是给柚子的专属口味。她对柚子说:“你要记得这个黄瓜洋葱馅的饺子,这就是你以后想起奶奶的味道。”我女儿顿时崩溃了,她已经感知到对死亡的恐惧了。
这时候我意识到,她开始思考死亡了。对于十岁孩子来说,死亡的问题他们很难独立承接,如果没有好的引导,会带来不小的心理负担。于是,我开始对她进行死亡教育,和她一起读书,看相关的电影,一起讨论。现在她还在回避期,很正常,慢慢来。
Q:对你而言,阅读的意义是什么?对你影响最深的一本书是?
A:其实,面对死亡也是我自己一直以来的课题。我不止一次经历过亲人的意外去世,第一次怀孕也被迫失去了一个孩子。我对死亡的这种不确定性和绝对性是有极大的恐惧。这是我那个人生阶段面临的最激烈的问题。
当时我同事给我推荐了一本书,具体的书名我不记得了。那是她父亲生病时,她陪伴照顾父亲的过程中读的。我清楚记得的是,书里讲述了很多人濒死的一些感受,和对死亡的思考。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慢慢学着去接纳死亡,久违地获得了内心的安宁。
阅读于我的意义,就是面对现实的枪林弹雨的一块盾牌,也是走向未来的路径。阅读让我们走进历史、走向未来,书里不仅有宏大的历史叙事,也有具体的爱恨情仇。我们通过阅读观照自己,完成自己。
我也希望,能让孩子通过阅读,拥有拥抱真实的勇气和能力。
/C计划整理的关于死亡的相关作品/
采访/编辑:大寒
校对:许栩、花世
排版: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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