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榘
韩复榘是在抗战中第一个被军法处死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也是国民党在大陆执政时期处死的军衔、军阶最高的国军将领。在其被蒋介石处死87周年之际,如去整理了相关的一些史料,试图还原事件始末,供大家茶余饭后做谈资。
韩复榘,字向方,祖籍湖北武昌府蒲圻县,明永乐年间先祖徙河北霸州蒲疙瘩定居,清初再迁东台山村;1891年1月25日,出生在河北省霸州城东九公里中亭河畔三面环水的东台山村。1910年入陆军第二十镇冯玉祥营。
辛亥革命后,韩复榘随冯玉祥参加滦州起义,起义失败后还乡。1912年再次投冯玉祥部。初任秘书,后任连长、营长、团长、旅长。1927年升任第二集团军第六军军长、第三方面军总指挥,为冯玉祥手下“十三太保”之一。1930年9月韩复榘出任山东省主席兼任山东第三路军总指挥,集山东省军政于一身。
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看到蒋介石消极抗日、并借此机会消灭异己,时任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便加紧扩充军队、扩大实力。他借口财政困难,拒绝了蒋介石收回地方银行纸币的通令,控制了南京在山东的税务机关、两次截留税款;停发国民党各县党部的经费,甚至还勒令其解散、停止活动……
韩复榘这一系列的举动,令蒋介石非常恼火。但因“九一八”之后华北多事,且与韩“情同父子”的冯玉祥将军、中原大战失败后正避居泰山,故蒋介石对韩复榘暂时隐忍,没有追究。
蒋介石和冯玉祥是拜把子兄弟。1928年2月18日,在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司令部,蒋介石与冯玉祥举行了结拜仪式,互换兰谱,正式结盟。蒋介石给冯玉祥的帖子写:“安危共仗,甘苦共尝;海枯不烂,生死不渝。”冯玉祥给蒋介石的帖子写:“结盟真义,是为主义;碎尸万段,在所不计。”
当然,两个人的结拜其实是各有所图,并非真的像传说中的刘关张那样生死与共。
韩复榘
韩复榘招惹了蒋介石,令日本人大为高兴,因为他们希望利用韩建立“第二满洲”。从那时起,日本人就开始缠着韩复榘不放。但“九一八后”的种种现实,让韩复榘心里明白:爱国、人民就拥护,辱国、人民就反对。但他又不想得罪日本人,于是选择虚与委蛇。
1933年11月22日,国民党进步势力(以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重创日军的第十九路军为军事力量),在福州举起反蒋旗帜,与南京对峙。韩复榘用自己的名义发电祝贺和响应,加深了蒋介石对韩复榘的不满。
1935年6月《何梅协定》签订后,河北、平津等地的国民党机关全部撤走,日本控制了华北。山东介于华北和南京之间,地位举足轻重。于是,日本人对韩复榘展开了进一步拉拢。
当时,出面勾搭韩复榘的日本人叫做花谷,频繁在山东省政府出出进进。最初,韩复榘当众接见,后来就到密室会谈。那时,韩复榘特别邀请了一个叫朱经古的日本通来参加他们的会谈。
据朱经古透露,花谷要求“山东独立”,韩不答应;又要求山东参加“华北五省三市自治”,韩表示可以考虑。1935年8月,花谷同日本军部两名军官到济南拜访韩复榘,邀请韩复榘去天津洽商要务。韩复榘推托公务太忙,不能脱身。
1935年11月,日本5人经济考察团到济南。日本领事馆设宴邀请韩复榘,花谷在酒宴上要求韩复榘通电独立,韩复榘不置可否;韩手下顾问韩多峰挺身而出、对花谷进行了回击。
1935年的11月,日本天津驻军司令多田骏到济南会晤韩复榘,邀韩参加冀察鲁自治的商谈;1936年3月,日本新任第十二师团留守师团长、新晋中将土肥原赴济晤韩,商议山东“自治”;6月,日本驻济南领事馆邀韩赴宴,要他表态参加“华北自治运动”;9月,日本驻华大使到济南晤韩,进一步挑拨韩与南京关系……
1936年。韩复榘(左二)冯玉祥(左三)泰山纪念滦州起义殉难烈士
韩复榘一直不敢公然得罪日本人,对日本的要求一律推脱;既不明确答复,也不明确拒绝。但韩复榘与日本人频繁联系的情报源源不断地灌入蒋介石的耳中,使蒋对韩的疑惧越来越深。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韩看了张、杨提出的八项主张后,于12月21日发电响应。
1937年3月,驻华北日军派坂垣到济南接韩复榘到北平开“五省会议”,预谋以韩复榘为首主持华北自治。韩复榘仍虚与委蛇。
1937年七七事变后,抗战全面开始,蒋介石任命冯玉祥为第六战区司令长官,指定宋哲元、石友三、韩复榘部归其指挥。然而正当此时,有消息说,韩复榘与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搞了个秘密协定:山东保持中立。
这件事情如去没有查到具体资料、不知道这个协议到底是怎么签订的。根据韩之前的表现分析,多半应该还是韩对日本人的虚与委蛇。中原大战时,韩复榘曾经背叛冯玉祥。所以,当消息传到冯玉祥,冯非常重视、紧急密电蒋介石。
蒋介石一面派心腹蒋伯诚前往济南安抚,一面急调广西部队5个师集中徐州,准备应变。同时,蒋介石为激励韩的抗敌决心,委任韩为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仍兼山东省政府主席,还拨款400万元防务建筑费,要韩复榘负责黄河以北防务。
9月下旬,津浦前线阴雨连绵,冯玉祥部和日军隔砖河相持。此时,冯玉祥决定出奇兵制敌。但韩复榘未作积极响应,失去敌机。现在看来,即便是为了自己,韩复榘也应该出兵和冯玉祥联手制敌。因为日本一旦攻占了河北的津浦铁路,必定会南下杀入山东。
但当时,冯玉祥是黄河以北第六战区的司令长官,而韩复榘是第五战区的副司令长官(司令长官为蒋介石),加上之前的嫌隙,韩对冯也充满戒心、不愿受其指挥。
韩复榘和蒋介石
第六战区沦陷。11月,日军开始向山东大举进攻。韩复榘曾亲赴济阳督战,结果大败、自己差点儿丢命。日军随即追至黄河北岸,占据鹊山,并不时炮轰济南。韩复榘为防日军过河,将黄河大铁桥炸毁。
此时,韩复榘曾修家书一封给妻子高艺珍,信中有“生死存亡,难以预卜。请大姐再勿为我操心”之语句。韩称其妻为大姐。
当时还有这么一个情况:日军运来远程大炮威胁济南、将千佛山作为炮击目标时,蒋介石不仅未兑现承诺、增调大炮来支援,反而将已守备在黄河南岸的重炮旅调走,这使韩复榘甚为恼火。
1937年12月22日夜,日军从清河镇以南渡过黄河。韩复榘留十二军军长孙桐萱断后,将省府各要害机关房屋烧掉、向南撤退。得知韩复榘要撤离,蒋介石急电韩复榘死守济南,不要撤退,但韩接电时已到泰安。
时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李宗仁(1937年10月接任)来电要韩复榘守泰安天险,遭到拒绝。韩复榘回电称:“南京不守,何守泰安?”此时,唐生智指挥的南京保卫战已经失败、南京在数日前已经失守。
李宗仁接电后,异常恼怒,认为韩复榘无视军令,向蒋介石建议严办韩复榘。蒋介石再电韩复榘死守时,韩已退到济宁了。
有人说韩复榘一枪不放、不战而退出山东是不符合事实的;正确地说,应该是韩复榘打不过日军、不得已才退出山东的。
日军进攻山东时,韩复榘部队曾多次和日军交火,比如夜袭桑园车站、血战德州、坚守临邑、济阳遭遇战、徒骇河之战、济南战役、大江口阻击战、配合台儿庄外围战、夜袭大汶口等战役或战斗,重创了日军,韩部的损失也非常惨重。
韩复榘
韩复榘的部队属于杂牌军。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曾总结说:日军同国民党嫡系作战时,1个联队(团)足以击溃1个师,击溃杂牌军1个师只需1个大队(营)。实际在抗战中,国民党精锐部队与日军伤亡比是3:1,杂牌军高达20:1。由此可略见,韩复榘部队当时所付出的代价。
蒋介石早就觉得韩复榘这个人靠不住,从韩复榘和土肥原有勾结的消息,再到之前韩对闽变和西安事变所持的态度,越发觉得韩复榘实在可恨,下定决心要处置他。
1938年1月11日,蒋介石到开封召集北方将领军事会议。李宗仁电令韩复榘前去参加。但韩复榘心怀忐忑,不敢前往。
蒋介石再派心腹蒋伯诚去找韩复榘驻开封代表靳文溪,说:“蒋、韩过去有些误会,只要一见面就自然解释清楚了。要是不来,意见越深,闹下去,我看对他不利。我和向方(韩复榘字“向方”)共事多年,彼此肝胆相照,故此说这些话。只要他肯来,我保他没事。”
于是,韩改变主意、同意到开封参加会议。在开封,在他居住的双龙巷孔祥榕(时任冀鲁豫三省黄河水利委员会委员长)家中,韩复榘被戴笠派来的特务抓捕、随即解赴武汉,押在武昌市平阅路33号内院、“委员长武昌行营”斜对过一座小楼上。
不久,武汉的报纸报道了大审韩复榘的消息。可笑的是,当时的韩复榘却还什么都不知道,未出庭、也没人要他出庭。
韩复榘被指控的十大罪状是:一、违抗命令,擅自撤退;二、按兵不动,拥兵自保;三、勾结日寇,阴谋独立;四、收缴民枪;五、纵兵殃民;六、派销鸦片;七、破坏司法独立;八、擅征和截留国家税款,破坏税制;九、侵吞国防经费;十、扰乱金融。
1937年7月30日何应钦(右二)在南京火车站迎接韩复榘(中)
韩复榘被执行死刑的过程是这样的:1938年1月24日晨,有人上楼对韩复榘说:“何部长请韩主席。”韩复榘便由楼上走下来。刚走到楼梯底,身后忽然枪响,韩复榘一惊,大呼:“有,有刺客!”接着又是一枪响。韩立定不动,随即枪声再响,他倒了下去……
一代枭雄的人生至此画上句号。有部电影演绎了这个故事,名叫《民国特大谋杀案》,电影中杀死韩复榘的是其四姨太罗兰。
后补:
韩复榘做的很多事情现在看起来都是令人发指的,这还不仅仅指他剿共的累累血债。据称:当年日军攻占河北后,冯玉祥的长官部不得不南撤,当他准备带人去德州时,不料却遭到拒绝。先遣到德州的警卫排没能进德州城门,再三交涉后守城的依旧说:“这里是山东,你们是河北的队伍,到河北地盘去!”
这些守城官兵当然执行的是韩复榘的命令。在当时,各路军阀的地盘意识非常严重、以至于外敌当前仍丝毫不改,生怕别的部队来了后会危及自己的利益。
类似的事情,在当时很普遍,并非只有韩复榘一人如此。但蒋介石因此杀掉高级将领的尚无先例。有人说,真正让蒋介石对韩起杀心的是“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韩复榘对张学良释放蒋介石不满,当着蒋介石的心腹蒋伯诚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叫什么事嘛,没想到张汉卿做事情这么虎头蛇尾!”
韩复榘被杀后,社会上也有另一种传闻,说韩计划与四川刘湘联合、想要“密谋倒蒋”。到底孰是孰非,现在已无从说清。
此文到此就要结束了,如去套用一句古诗结尾吧: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