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家气韵在文心,胸藏河岳易雕龙!
鄢福初其文其书其人浅谈
刘银叶撰文
得到过鄢福初书法作品的新化人不少,但能读懂鄢福初书法理论文章的人不多!这是大实话。有不少人表面貌似读懂了,但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必定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近来读了鄢福初的《吉庆堂论书》,方知认识了三十余年的福初先生,不刚只是呱呱叫的大书法家,更是一个满腹经伦的大学者!真正是真人不露相,才高不显锋。这篇随笔的文采和理论水平,岂是一般的文人墨客和所谓的作家们能比拟的!:有天散步江边,突然想起东坡《与言上人》里的句子:“雪斋清境,发于梦想,此间但有荒山大江,修竹古木,每饮村酒,醉后曳杖放脚,不知远近,亦旷然天真。”放脚”二字真是绝妙!东坡大字楷书之撇捺,恰如江边放脚,快风活水。
文章从漫步冮边生境,然后想到苏子瞻的《与言上人》这篇小精品散文里的句子,从“放脚”二字又延伸到苏东坡的书和作者对书法的独特思维与看法。若不是独具匠心与慧眼,岂有如此高妙之文思?!
福初先生对历代文坛领袖的景仰,应首推苏学士。他的书法创作中,东坡居士的诗词书写了不少。如《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以及《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其中“念奴娇”总共书写过几十次以上是不为夸张的。
苏轼是北宋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全面发展,而且取得很高的成就。文章纵横恣肆;诗的题材广阔,清新豪健,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风豪放雄浑,与辛弃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称“苏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与欧阳修并称“欧苏”,苏轼即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同时也是宋代书法家中的“宋四家”之一。
苏轼的这篇《与言上人》,文字洒脱飘逸,机理冰雪晶莹。 言上人,即僧人法言。文章隨兴而起,没有半点虚假和做作。鄢福初是个对子瞻心迹读得很透澈的人,所以便有了常人尚未得到的心灵感悟之所得: 世人论词以东坡与辛弃疾并为豪放派代表,细加比较,则辛弃疾重在豪,东坡更见放。东坡说过“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话,最令人寻味。东坡的“放”是儒与道之间的从容出入,是随心所欲不逾矩,是行云流水,是行于所当行,是止于所不可不止。张旭、怀素的“放”尚有表演的成分,唯东坡“真放”!后世没有人赶得上。
一个“放”字,在福初先生的旁征博引里弘发文思,论证出几位古代文坛一顶一的高手,“放”之“山高水长” ,“放”之历史宏观,“放”之真假痕迹,是论大家之词,更是论古代文豪们对治学的严紧态度与人生创作观点的最贴切的高妙答案。
西晋大文豪陆机的《文赋》中写道: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曨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倾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浮天渊以安流,濯下泉而潜浸。于是沉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浮藻联翩,若翰鸟婴缴,而坠曾云之峻。收百世之阙文,採千载之遗韻。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然后选义按部,考辞就班。抱景者咸叩,怀响者毕弹。或因枝以振叶,或沿波而讨源。或本隐以之显,或求易而得难。或虎变而兽扰,或龙见而鸟澜。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峿而不安。罄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始躑躅于燥吻,终流离于濡翰。理扶质以立干,文垂条而结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变而在颜。思涉乐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叹。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而邈然。[开始创作,(作者必须对写作的内容)精心构思。(对所要表达的思想和观点)潜心思索,旁搜(素材)博寻(与文章相关的参考资料以及索引、拾遗与野史等等。神飞宇宙八极之外,心游万刃之高空。(然后)文思(如泉水一般)到来,如早晨初升的太阳一样有了可爱的思维,开始这种感觉是朦胧的,但慢慢逐渐会鲜明。此时的物象,(山川青空之美,人世情感之态,历史风云之变都会清晰互涌。子史中的精华,都会如大江小溪一样奔注如倾。文中六艺的辞采,也会荟萃笔锋。这时你会驰骋想象,思维的巨浪上下翻腾。忽而漂浮天池之上,忽而潜入地泉之中。有时你会吐辞艰涩,如衔钩之鱼从渊钓出;有时出语轻快,似中箭之鸟坠于高空。博取百代未述之意,广采千载人家没有用过的辞汇。前人已用辞意,如早晨绽开的花朵谢而去之;前人未用辞意,象傍晚含苞的蓓蕾在你的笔下启而开之。整个构思过程,想象贯穿始终。片刻之间通观古今,眨眼之时使自己的文思天下巡行了。)
陆机的《文赋》字字珠玑,唐代的大书法家爱其文彩对前贤的敬畏之心而全文用行楷书之。福初先生是真正的文人书法家,不仅通抄过陆机的《文赋》,想必也练过陆柬之的《文赋》书贴,是对《文赋》的高古与雄浑之内涵,以及隽永的思想和深刻的哲思吃得很通透的,所以他从“放”字而“论”,论得“大江奔勇小溪潺潺,”论得“鸿雁高飞,横越古今”,论得“文如白云出岫,词似鱼龙潜跃”,论得“法理精宏且风樯阵马”。。。。。
鄢氏的这篇《吉庆堂论书》,可说是陆机文赋的最佳传递手和贯彻人。
如有不服,认为我有褒奖之词的,请仔细再看福初先生怎么“放”,然后又怎么“论”: “赵孟頫一生,心中之忧日夜不舍,故极力控制,转化为书法线条结构的精准、快捷,近乎决绝却始终不能放,更遑论“豪放”之外,他的唯美是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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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祝允明是狂放。徐是鲜血喷涌,祝是有保留地反抗。
郑板桥、金农的趣味则江河日下,退到狭小个人天地,是想放而不知真放者。
今人之“放”则又近乎使酒骂座,胡闹乱嚷。清人翁振翼尝云:“学书且勿放肆,平日工夫粗疏,一活动必走作。”这话仿佛就是专门说给今人听的。”(鄢福初《吉庆堂论书)。
鄢福初仿佛对这些历代文人墨客的各种“放”的法度如数家珍,细细道来,如闻松涛舞雪,如睹玉泉泻月,如不是学富五斗,岂能信手拈来?!
而且对于“”论者,做到学富五车的不少,能够高屋建瓴的人不多,因为论,是一种知识良莠的筛选,必须要匠心独具,必须要运筹帷幄,必须要对此类事务有新的认识和新的观点!必须要大匠用木识人所短知人所长,必须要领悟很深,发声而震撼人之心旌!
鄢福初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一直和文化与读书人打交道,深知文化人的艰辛与疾苦,才背后助人不图名利,为人心胸阔达,三教九流都能识辩“酉卯”。尤其是对书法与书道,不仅在写碑帖时下过狠功,而且对历代文人与书家的感悟有着自己全新的观念和独创的思维。所以论起来轻松如意得心应手。其宏论自由奔放而不违规,其词汇山泉出谷而亮晶晶,其思想纵横八极而而能总括全局。对书法与身体,书法与音乐,书法与戏剧,都有了前所未有的个人体会,在书法与戏剧中他于是独家感慨道:
读帖久了,大有幻觉,恍若看戏。颜鲁公如铜锤花脸,雄阔苍凉,气沉丹田,直音亮嗓,以膛音取胜,厚重朴实;东坡似安工老生,雍容儒雅、潇洒安闲,嗓门宽亮醇厚;黄山谷如小生,清秀英武,倜傥风流,音色挺拔刚劲、清脆高昂;米元章如刀马旦,扎靠带枪,跳跃蹿蹦,开打快捷锐利;赵孟頫如花旦,身段伶俐轻盈,衣冠华贵,念白顿挫抑扬,哀婉凄美;董其昌似青衣,台风端庄,念韵清亮圆润。
这样的比拟,既要对古代各位书法家的书法水平有着准确的尺度,还要对他们的个性、文化内涵、历史景响有着深到的研究和个人的判断能力。并且对戏剧也要深厚的钻研、分析和理解能力。从这段论词看,鄢福初是读过不少古代戏剧作品的,不然他怎么知道什么是“铜锤花脸”,什么叫“安工老生”,什么叫“小生”,什么叫“刀马旦”,什么叫“花旦”,什么叫“青衣”了。更不会比拟得那么贴切而生动。读到此处,仿佛一缕清风掠过树梢,有千万片绿色在召唤着阳光,召唤着艺术评论的春天!是啊,如今评论写手如云,尤其是为书画家写艺评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但大多是人云亦云,不能真正引领中国书画的走向,而读了鄢福初的《吉庆堂论书》,才知道什么样的“论”才是高人一筹,才是对当代书法艺术的“冷”思考!
其实,看论文和看书画一样的,外行只看他的文彩和线条,内行看的是作者的思想和个性!鄢福初的《吉庆堂论书》,既有曹雪芹所说的:行文说话选择词的不俗气,也有韦庄题跋中所说的:字字清纯新颖,句句奇妙。
清人·李渔《闲情偶寄·戒讽刺》传世有云:传授于世间。要写出能流传于世间的文章,作者必须首先具有能够流传于世间的心思。
《吉庆堂论书》这篇近二千字的文章,从“放”到收,一直围绕着“论书”在表达他对中国古今书法的独自观察与深层概括,一句:“徐渭、祝允明是狂放。徐是鲜血喷涌,祝是有保留地反抗。”便知鄢氏的论述观点是何等精准与高宏。如果不是读透了徐文长和祝允明,能够这么准确而肯定说 :“徐是鲜血喷涌,祝是有保留地反抗。”?!如果福初先生不是对徐文长的九次自杀了如指掌,对祝京兆的科举屡试不第如数家珍,如果他没有仔细认真地读过徐文长的《四声猿》的剧本和祝充明的《谯楼鼓声记》与《祖允晕庆诞记》。。。。。。岂能轻易论定为“鲜血喷涌”和“保留地反抗”?!
写论文易,写出有深度有思想、能够承前启后的论文很难!这就如写字容易,能够写好字、然后把它们变成好的书法作品难上加难样一样。因为你的书法里没有艺术灵魂,只有点、横、竖、撇、捺的技能,如果你认为获过几次奖,或加入了一个中国书协就飘飘然自认为是大书法家了,那颜鲁公,苏子瞻,徐文长。。。。都被你羞辱了。这正如鄢福初先生在《吉庆堂论书》中所说的:今人之“放”则又近乎使酒骂座,胡闹乱嚷。
一些连文根都找不到的所谓书法大师,满世界到处吹虚自己的书法作品怎么怎么了得。说自已的所谓书法值几千几万一平尺,如有这个真本事,你也象苏轼一样来几篇自己创作的好文好词,象徐文长一样来一段《女状元》中的“子”、“丑”对白,如果还不行,亦或写几句打油诗自己书法也还可以,不然这样的书法大师,便是自欺欺人,总被历史的洪流所淘汰的!
而象鄢福初这种有着高深的国学修养和厚积薄发的理论水平之书法大家,才会被历史和人民永远认可,其作品的收藏价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慢慢的转化为一种珍贵的文物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