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汤圆

文/杨玲红

“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圆又圆,一碗汤圆三毛钱,吃了汤圆好团圆……”尚未过年,《卖汤圆》已在老父亲的口中哼唱了很久。我听他唱得轻松愉快,却能感受到他内心那难以言表的情绪。

如今已成百姓家中寻常之物,随时随地都可以品尝到的汤圆,对于出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却是稀罕之物,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而我们当时生活在边疆之地,虽不愁米面,却少见糯米,更不用说由糯米制成的汤圆了。我小时候是否吃过汤圆,脑中已没有什么记忆了,只是常常听父母亲讲起那个用面粉做汤圆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是我的哥哥。

哥哥那时只有四五岁,聪明可爱,能说会道,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有一年临近过年,有位邻居的家人托人大老远地给他们带了一些做汤圆用的糯米粉和汤圆馅,有一天正当他们一家人准备在家“悄悄咪咪”吃汤圆时,哥哥却被邻居家的小姐姐带回了家。哥哥在那家人的不情愿中,被搪塞式地喂了一个汤圆后,便被推出了门。回到家中的哥哥对这个软软糯糯的汤圆起了执念,坐在门槛上哭闹着要吃汤圆。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也怜惜孩子的委屈,从不求人的母亲敲响了那位邻居的家门,可对方却说汤圆面已经没有了。母亲明白,这是别人不愿意分享这份珍贵的食物。

无奈之下,母亲便与父亲商量,用面粉做成汤圆的模样,在里面包上存储已久的红糖煮给哥哥吃。看到母亲在盆里揉面,哭红了眼睛的哥哥立即从门槛上爬起来,守在盆边看母亲做“汤圆”。当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了无数个身的“汤圆”终于端在了哥哥手里时,他笑了,但很快他又哭了。机灵的哥哥在吃了第一口“汤圆”后,便发现这不是自己吃过的汤圆,便拒绝再吃,然后端着碗坐在小凳子上边哭边说:“我要吃那个软软糯糯的汤圆,我要吃那个软软糯糯的汤圆!”惹得父亲直叹气,也惹得母亲直抹泪。至于后来如何解决的,父母亲都没有再提及,只是记忆里哥哥确实喜欢吃糯米做的食物,特别是汤圆,那是他的最爱。

后来,我们离开了边疆之地,在跟着母亲准备年货时,才知糯米与我们平常吃的大米是不一样的,也才知汤圆面是糯米做的。

母亲将大半袋泛着光泽、圆滚滚的糯米倒入洗衣用的大铁盆里,注满水浸泡,说要想吃到软软糯糯的汤圆就必须要将糯米泡软,这样才能磨成细细的米浆,也才能得到细软的汤圆面。只是在这些糯米中,母亲还会加入一些大米一起浸泡,一起磨,她说这样的汤圆吃起来才软硬适口。而家中为了磨汤圆面,也添置了一个小石磨,顿时便想起了儿时母亲常念的“推磨,摇磨,推的粑粑甜不过”。

只是汤圆好吃,磨难推。每次推磨,我的手掌心总会被磨出好几个水泡,但为了吃到软软糯糯的汤圆,忍痛也要推。而此时,已工作的哥哥总会早早地回家,加入到推磨的行列中。但每次他都对母亲在糯米中加入大米颇有微词,觉得那样的汤圆面不够软糯。

磨出的米浆会用白布做成的滤布进行过滤,将多余的水分滤去只留下带有黏性的细细米面。然后再将滤布中的米面装入白布制成的布袋中,扎紧袋口,压上石磨,将其中多余的水分压出。接着,炒花生、芝麻、核桃,和舂花生、芝麻、核桃……当做汤圆所需材料准备齐全时,往往已是夜深时分。第二天早上,一碗汤圆必定会出现在早餐桌上,这也算是对我们劳动付出的回报,而哥哥的碗里总会比我们多几个汤圆。余下的汤圆面还会被压上一两天,然后用筲箕、簸箕装着晾晒在太阳下,直到晾干能捏成粉后,再装进布袋收藏。这样做的糯米面省着吃,一般能吃到五月左右。

如今,汤圆不再是稀罕物,汤圆面也不需再用手去推磨了,想包汤圆时汤圆面也是随处可买,想吃时就去超市买一袋自己喜欢的口味。只是多年前,因为意外带着遗憾与眷恋离开我们的哥哥,却再也不能与我们分享他最喜欢的软软糯糯的汤圆了。那个小时候曾哭着喊着要吃软软糯糯汤圆的哥哥,已成了父母心中永远的痛。

又要过年了,超市里琳琅满目的汤圆早已堆满了冰柜,只是它们丝毫影响不到我家,我们仍然会泡米、磨浆、做汤圆心子。父亲说,只有自己亲手做的汤圆才是最香、最甜、最糯的。而在吃汤圆时,桌上必然会留有一个碗,碗里盛有几个汤圆,那是给哥哥的,包的是哥哥最喜欢的白糖花生芝麻馅儿。

作者简介:杨玲红,重庆市涪陵区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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