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很多人发现,这两季许知远的采访节目《十三邀》采访了很多女性,是因为换了一位女制片人,在她的助力下,我们才得以看到那么多优秀的女性。
《十三邀》最新一期,许知远采访了一位伟大的女性——珍·古道尔。
难以想象,一个90岁的老人那么健康、那么精神,思维那么敏捷,说话清晰而缓慢,
许知远跟她相谈甚欢,只能说明伍迪·艾伦的那期采访出现bug不是语言问题。
无论是在这次访谈中,还是在她的自传里,珍都反复提到她的母亲,看得出来她的母亲对她的影响很大。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动物,梦想着有一天去非洲看动物。当时身边的人都嘲笑她,只有她的母亲鼓励她。
1957年,她受古人类学家路易斯·利基的赏识,得到一份去非洲贡贝原始森林观察黑猩猩的工作,也是她的母亲一直鼓励她并陪伴了她四个月,直到她完全适应了那里的生活。贡贝成了她整个人生的起点。
后来,当她跟雨果的婚姻出现问题,在她纠结要不要为了挽救婚姻离开贡贝去陪伴丈夫时,她的母亲告诉她:“我亲爱的小珍,每个男人都是可以抛弃的,世界上没有男人会心碎,他们的工作和梦想总是排在第一位”。
于是,她留在贡贝继续观察黑猩猩,后来,她成个世界最有名的黑猩猩研究专家。
与其他黑猩猩研究专家不同的是,她并不认可“人是万物的尺度”那套“人类中心主义”,她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应该认真思考“我们是怎样影响自然界的”。
她爱动物,善待动物,也尊重动物,给每个动物取名字而不是用数字编号命名。
珍说“只要跟动物相处过的人都会明白,我们并不是唯一拥有个性、思想和情感的动物。”
在她最初发表这种观点的时候,遭到业内很多人的嘲笑,说她太感性,不够客观。而所谓客观的科学方法培养了一批冷漠的人,他们只把动物当做研究对象,甚至不惜虐待动物、屠杀动物。
通过对黑猩猩长时间的观察,珍发现人类并不是唯一会使用工具的动物,黑猩猩也会使用工具。
她这一发现让她让得到了一笔研究资金,却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对。
不过这些教授专家们,这次不再攻击她的专业性,开始对她道德批判,说她是《国家地理》的封面女郎,点评她的长相跟大长腿。
看看,男人从来都是这一招,在专业上比不过女性时,就开始对她进行污名化。
许知远问她,“当时这种言论会伤害到你吗?”
珍回答,“不会,如果是现在可以起诉他们,当时只想到拿到了经费很开心,如果是因为这双腿给我带来资金,我谢谢这双腿,它们可真是好腿啊。”说完她拍了拍自己的腿。
1986年,珍离开了待了30年的贡贝。
因为在一次环保会议上,她得知全世界的黑猩猩数量都在减少。
那时候,她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在于人,如果人没有环保意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大自然造成的破坏,动物的问题只会越来越严峻。
从那时候起,她成了一个世界巡回演讲的环保专家。
在她进行巡回演讲时,她发现当下的很多年轻人很愤怒也很无力。
这些年轻人因为生存不得不做一些并不环保的工作,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而是他们背后的大资本。于是,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失望,对未来也不抱希望。
看不到未来,这正是现代年轻人虚无的症结所在。
而那些大资本家,毫无底线地追求金钱和权力,不惜毁掉下一代的未来,甚至让自己的孩子看不到明天。
有一个大型公司的CEO对珍说,他说他真正开始做一些可持续发展的项目,是因为女儿的一句话。有一天,他10岁的女儿放学回家,问他“爸爸,我同学都说,你做的事,会毁掉我们的未来,是吗?”。
但并不是所有的CEO都会做出改变。
特朗普声称“气候变暖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骗局”,马斯克也在社交媒体上公开批评珍“她希望人类种族灭绝”。仅仅因为珍说:“在自然资源有限、人口不断增长的地球上,无限制地追求经济发展是不合理的”。
不久,特朗普将再次担任总统,而他的首席顾问则是马斯克。
当大资本与大资本强强联手,金钱和权力将把这个世界带往何方?
当下的世界仇恨主义肆虐,战火正在蔓延,加沙地带成千上万的孩子因为战争而死去。
好像未来一片黯淡,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珍也承认现在的世界变得越来越糟糕,作为经历过二战的人,她曾目睹过人类的邪恶。
年轻时她到德国工作,曾有一位朋友带她参观过奥斯维辛集中营。
在奥斯维辛,她看到一封希姆莱写给要在集中营工作的年轻人的一封信:“我想到你们中的一些人会同情囚犯,这种想法必须立即消除”。
然后,这些年轻人要接受长达两年的训练,刚开始,他们每个人都配有一条警犬。两年时间,他们和自己的警犬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两年后,最后一项考核就是亲手杀死自己的警犬,只有通过这项考核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纳粹。
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邪恶。邪恶不是因为一时愤怒而做坏事,而是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有秩序地做一些泯灭人性的事。(《万湖会议》整部电影都在讲述人的邪恶)
研究了一辈子动物的珍说,动物身上没有这种邪恶,人身上才有。
听完这段,许知远问“你觉得人的邪恶不可避免吗?”
珍很坚定地说:“不同意”。
然后她反问许知远:“你同意吗?”
这一下把许知远给问住了,很明显,他不确定,很多人对这个问题都不确定。
因为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不容人乐观,而二战的那种邪恶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这正是很多人不确定的缘由,也是很多人对未来不抱希望的缘由。
可能因为珍活得足够久,她目睹过人类的邪恶,也目睹过人类怎样战胜了邪恶。
所以,她才那么坚定地相信人类有希望,未来有希望。
珍说:“我不相信没有希望,因为人们已经觉醒。退一步讲,即使没有希望,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也比放弃好”。
这样的说法很理想主义,一种绝望中的希望,带着这样绝望之中的希望,她在全世界奔走相告,所以,老年的她反而比年轻时还要忙碌。
每到一个地方,她听到不断有年轻人说“爱她”。她知道,与其说年轻人爱她,不如说年轻人需要她,年轻人希望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以对抗正在发生的黑暗。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需要有人告诉这些年轻人挺住,“挺住意味着一切”。所以,她拖着年迈的身体,在世界到处演讲,在世界各处传播希望。
许知远问她,“你累吗?”,珍说“非常累,但我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