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不来,就别怪我不认你们了!”电话那头,大伯的声音又急又怒,带着几分绝望。
我捏着手机,沉默了许久。
这是他这一年里第四次打电话让我去喝酒席。可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去了。
大伯一年四次酒席,亲戚们早已不堪其扰。
我的父亲,也就是大伯的亲弟弟,更是早早撂下狠话:“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再也不去了!”
大伯叫周国庆,今年六十出头,是我们家族的大哥,按农村的规矩,家族中的大事小情,他总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年轻时,大伯靠着十几年的外出打工攒下了一笔钱,回村盖起了三层楼的大房子。家里的亲戚,谁提到他都带着几分羡慕,说他“有本事”“挣到钱了”。
可这几年,大伯的风光渐渐变了味。
从三年前开始,他迷上了“办酒席”。
逢年过节,盖房、乔迁、孙子满月,甚至连家里的老母鸡下蛋,大伯都能找个由头摆上一桌酒席,声势浩大的通知亲戚们来吃饭。
每次酒席,不管是村里人还是亲戚,大伯都要打电话挨个通知,说得极其热情,“不来不行,来了就有礼物拿!”
可酒席办得多了,大家心里都开始有些厌烦。
第一次,是他家孙子满月酒。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天气冷得刺骨。大伯打电话通知我们一家:“小宝满月了,必须来喝酒啊!”
父亲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压低声音对母亲说:“又来这一套……家里的鸡蛋都还没吃完呢,上次剩下的饺子皮还在冰箱里放着。”
母亲叹了口气:“大哥也是好意,咱们去一趟吧,人家孙子满月是大事。”
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带了五百块的红包。席间,大伯忙得满头大汗,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们来了就好,礼金什么的无所谓,关键是心意。”
可第二天,他就把礼金的事传得全村都是:“我家孙子满月,光是堂弟家就随了五百!你们说说,亲戚还是亲戚吧?”
父亲听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里嘟囔着:“弄得跟炫耀似的,谁家随礼还怕人不知道?”
那次之后,父亲对大伯的印象就开始变得复杂。
第二次,是他家新房的“满一年庆”。
去年春天,大伯又打电话来了:“老弟,明天你们一家都来啊,我家新房满一年了,打算摆个酒席庆祝一下!”
“新房满一年需要庆祝吗?”父亲一边挂了电话一边嘀咕,“这是什么规矩?他是不是钱多得花不完了?”
母亲劝他:“你别说了,人家大哥一个电话打过来,咱总不能不去吧?”
可那天,大伯的酒席却让我们一家人有些难堪。
他在酒席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弟弟一家来了,随了六百块,这酒席没白摆!”
父亲的脸当时就黑了,回家路上,他一声不吭,回到家才冷冷地说:“以后他再办这种酒,我一个都不去了,爱谁去谁去!”
第三次,是他给自己办的“六十岁大寿”。
今年春天,大伯又打电话通知我们:“这次是大事!我过六十大寿,必须来啊!不来就是不认我这个哥了!”
母亲劝了父亲好久,他才勉强答应去。
可这一去,又让父亲气得够呛。
酒席上,大伯当众宣布:“今天我六十大寿,弟弟一家随了八百块,真是给我这个哥长脸了!”
父亲嘴角抽动了几下,忍着没发作。可回家后,他把手机一摔,骂道:“他是摆酒席还是摆擂台?专门点名随了多少钱,真是丢人!”
第四次,是今年冬天,他家孙子上幼儿园。
这一次,大伯又打电话来了:“小宝上幼儿园了,这是他人生大事!你们不来,别怪我不认你们这个亲戚!”
父亲听完电话,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爱咋咋地,反正我是不会去了!”
母亲在旁边劝:“大哥一个人在村里忙前忙后,或许只是想找个机会聚聚家人,别想得太过了。”
可这一次,我却站在了父亲这边。
大伯的酒席,已经从“情感联络”,变成了“亲戚攀比”。
他的酒席次数越来越多,理由也越来越奇怪。全家人都开始把他当成了一个“麻烦”。
不仅仅是父亲,连他的另外三个弟弟,也早已对他心生不满。
小叔在电话里骂:“他这是借酒席敛财,谁还看不出来?”
三叔更直白:“他就是想拉着我们给别人看笑话!以后别叫我去,我丢不起那人!”
连最小的四叔,也在微信群里发了句狠话:“他再摆酒席通知我,我就把群退了!”
这一次,大伯的酒席,真的无人到场。
酒席的前一天,他给四个弟弟挨个打电话。可每个人都找了借口推辞。
大伯气急败坏,直接在家族微信群里发消息:“你们都不来,是吧?那以后也别怪我不认你们这个亲戚了!”
可群里,没有一个人回复。
酒席当天,大伯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十几桌,却只来了寥寥几位村里的老人。
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脸色比天还阴沉。
母亲看着有些不忍,劝父亲:“这毕竟是你亲哥,你不去,他得多伤心啊。”
父亲却冷笑一声:“他伤心?他倒是想过我们伤不伤心吗?一年摆四次酒席,搞得像过年似的,谁受得了?”
几天后,大伯主动找到了父亲。
“老弟,你们为啥不来了?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父亲叹了口气:“大哥,不是我们不想来,而是你办酒席的次数太多了。我们也不是有钱人,哪里随得起这么多礼?”
大伯愣住了,半晌才低声说:“我就是想让大家聚聚,一家人热热闹闹。”
父亲摇了摇头:“聚是聚,可你总是当众说随礼的事,让我们脸往哪儿搁啊!”
大伯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从那以后,大伯很久没再办酒席。
父亲偶尔提起,也会感叹:“他倒不是坏人,就是太好面子了。面子这东西,害人害己啊。”
而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亲情不是靠办酒席维系的,真正的亲情,是彼此的理解和体谅。
大伯或许没错,但他的方式,终究让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