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我打开家门,迎面扑来的,是一片冰冷的寂静。

母亲坐在客厅的老藤椅上,裹着一件褪了色的毛衣,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像是陷入了某种深不见底的回忆。

桌上摆着几碗已经发馊的剩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瞬间,我的眼眶湿了,泪水止不住地滑下来。



“妈……”我哽咽着叫了一声,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听见。

母亲今年65岁,叫林秀兰。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住在我们老家。

我叫周晓梅,今年43岁,在县城里的学校当老师。平日里工作忙,家里还有两个上高中的孩子,我很少回去看母亲。

两年前,我和弟弟周晓东商量过,让母亲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可她一口回绝了,说老家有她的根,她不习惯住城里。



“我一个人挺好的,你们不用操心。”她总是这样说。

可这次,邻居阿姨打电话告诉我,好几天没见我妈出门了,喊她也没回应。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电话,连夜开车赶了回来。

母亲的状态让我心疼。她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灵魂,连我坐在她面前时,她都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晓梅,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嘶哑,眼神却有些慌乱,仿佛怕我发现什么。

“妈,您几天没吃饭了?”我看到桌上的饭菜,心里掠过一阵刺痛,“邻居说您都没出门,怎么回事?”

她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我起身打扫屋子,打开冰箱时,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快要烂掉的土豆和一瓶酱油。



“妈,您是不是没钱了?”我试探着问。

她一听,立刻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有钱的。”

可我从她僵硬的表情里,看到了她的心虚。

晚饭后,我坐在母亲身边,翻看她的账本,发现她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吃的。



“妈,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母亲沉默了很久,突然抓住我的手,低声说:“晓梅,我好像记不住事情了。”

我愣住了:“记不住什么?”

“前几天,我去菜市场买菜,买了东西却忘了把钱付了,卖菜的追着我喊,我才反应过来……”她的声音里满是自责,“最近,我总是忘事,有时候连锅里还煮着东西都想不起来。”



我心里一沉,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接下来几天,我陪着母亲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记忆力衰退,可能是早期的阿尔茨海默症,需要密切观察。

我拿着检查报告,手都在颤抖。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学校的画面。

那时候,她是那么干练、自信,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如今,她竟变成了这样……

“妈,搬去跟我一起住吧。”这次,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摇了摇头:“晓梅,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有自己的家要顾,晓东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一个人挺好。”

“妈!”我有些急了,“您这不是给我添麻烦,您是我的妈!”

母亲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低下头:“再说吧。”

我知道她心里是舍不得老家的房子,舍不得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回城后,我把母亲的情况告诉了弟弟。弟弟在省城工作,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姐,要不咱轮流照顾妈吧?每人接她住半年。”

我点点头,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过了几天,我再次回到老家,强行让母亲收拾好行李,带她回了我的家。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总是偷偷跑去厨房帮我洗菜、做饭,有时候还会念叨:“晓梅,你别嫌我笨手笨脚的。”

我心里酸涩得厉害,每次都按住她的手说:“妈,您就好好歇着,什么都不用管。”

半年后,母亲被接到弟弟家,又住了半年。她的记忆力依然在衰退,甚至有一天,她连我的名字都叫错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很久。

母亲的病情让我意识到,时间真的不等人。我们总觉得父母会一直陪着我们,却忘了,他们也会老去,也会变得需要我们的照顾。

有一次,母亲无意中问我:“晓梅,我是不是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我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妈,您养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换我们来照顾您,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母亲听完,眼眶红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有你们,我知足了。”

几个月后,我和弟弟商量,干脆把母亲接到我们城里买套房子,三个人一起住。

母亲起初不愿意,但最后终于妥协了。

搬家那天,我看着她坐在窗边,望着老家的方向,眼里满是留恋。

我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妈,您放心,以后我们都会陪着您。”

她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如今,母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但每当我握着她的手时,她依然会笑着看着我。

我知道,时间再不饶人,但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珍贵的。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从那天起,我明白了:无论工作多忙,生活多累,陪伴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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