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战乱或者国家软弱无力受到外敌侵凌时,百姓就会流离失所,叙利亚人如是,20年前的阿富汗人亦如是。

而在19世纪末,当八国联军开进北京,中国大地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时,勤劳坚韧的中国人民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但他们与那些以前的独自逃荒、流浪的人不同,这一次却是有一千中国人集体离开中国、迁徙海外,乘坐海船三下婆罗洲岛。



在“拓荒之父”黄乃裳的大力运作下,1901年,租借砂拉越诗巫地区的土地999年。

从此,这些迁徙到海外的一千多人深深地扎根在热带海岛上,一刀一锄开垦良田,一砖一木搭建屋舍。

历经数代人120余年的奋斗,硬生生在异国他乡建起一座中国城。



诗巫---婆罗洲岛上“新福州”

19世纪末,中国还是满清的天下,当然,这时候的慈禧已经把中国卖的差不多了。

而光绪帝想要努力一把,与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推动百日维新,可惜最终夭折。

戊戌变法参与者中,有一位福州出身的孝廉黄乃裳,当时也被清政府追缉,他在朋友帮助下才得以逃回福州。

因到福州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灾人祸下百姓的贫困潦倒。



这使得颇有远见卓识的他感到“非革命不足以救国,非拓殖不足以聚众”,于是“决往南洋群岛”,为“同胞辟一生活路径”。

1899年,已知天命的黄乃裳携带家眷先来到新加坡,随后只身前往马来亚、苏门答腊等地考察。

在第二年的5月份,黄乃裳来到世界第三大岛婆罗洲岛西北部的砂拉越,这个地方当时还是独立并在“拉者”,也就是国王的统治之下。

他亲口品尝水质好坏、检查土壤肥程度,认定当时的诗巫可以垦殖。



而经过了解,砂拉越地区的“拉者”沙鲁克正苦于地广人稀,缺乏人手开垦领土。

有备而来的黄乃裳的“拉者”经过谈判签订条约,成立“新福州农垦场公司”,黄乃裳自任场主,当地称作“港主”。

当时黄乃裳与砂拉越国王签订的《垦约》共有17条,其中最主要的条款就是“所垦之地享有999年的权利”。

这一条规定的租约时间之长,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震动天下。



而且《垦约》里还规定了“吾农有往来自由、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设立公司商业自由、购买枪械自由、船业自由之权利;无纳丁税、无服公役、无当义务兵……”。

这些条款对即将到来的中国人极为有利,因而《垦约》被孙中山盛赞为“中国近代以来与外国签订的第一个平等条约”。

随后,黄乃裳返回福州进行招募。



从1901年至1902年,先后分三批一共有1118名福州人,在黄乃裳等人的带领下来到诗巫,从事大规模的垦荒工作。

当时的诗巫还是茫茫的原始森林,遍地低洼沼泽,荆棘丛生,野兽出没,而且伤寒、痢疾等疾病时刻威胁着人们的生命。

他们住在离地三尺的高脚屋里,很多人挤在一起,吃饭的锅碗都得合用,第一年就有70余人因各种疾病去世。



但是勤劳的中国人不畏艰险,他们从尝试种稻谷、番薯开始,虽然屡败但却屡战,最后又引进高产值的橡胶。

当1907年橡胶收割时,每担700元的价值鼓舞了人们的信心。

1908年,诗巫的多数福州人开始改种橡胶,并取得了不小的业绩。

度过最艰苦、辛酸的初创岁月后,从20世纪20年代起,诗巫的福州人开始组建公司、兴办工厂、开办商店、发展运输,他们终于在这里成功的扎下了根基。



橡胶,图片来源于网络

渐渐地,诗巫的福州人在砂拉越几大行业里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绩,成效最大的首推橡胶业。

到1950年时,当地已经有胶园12000多英亩,规模蔚为大观。

然后是胡椒种植业,当时诗巫的福州人开始种植,最后扩展到砂拉越全境的中国华侨之中。

到现在全马亚西亚出口的胡椒,其中的九成都出产自砂拉越,诗巫自然在其中占据着相当大的份额。



诗巫的福州人在海运业上也不落人后,1937年,他们合资购买了一艘2000吨的远洋轮船,取名“新福州”号。

20年后,就发展成为拥有8艘轮船的砂拉越轮船公司,常航行于古晋、诗巫、明都鲁、纳闽及新加坡、文莱两国之间。

至于轻工业,更是尽显华人的风采,几乎在每个行业他们都开办了工厂。

特别是砂拉越木材资源丰富,在20世纪60年代的锯木厂中,九成是华人开办的。



远洋轮船,图片来源于网络

福州人在诗巫的影响及其贡献从街道的命名也可窥见一斑,诗巫有19条以华人先辈命名的街道,其中福州人占了15条。

在以福州人命名的街道中,又以黄乃裳街最为著名,这是由诗巫市议会命名的。

黄乃裳街是衔接兰彬与甘榜艾蒲路的一条横路,全长约200米,已经成为全诗巫市最繁忙的主要街道之一。

在诗巫,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汉语牌匾,置身其中,感觉就仿佛是中国沿海的开放城市一样。



福州话在诗巫本地成为商业语言和社交语言,甚至少数的印度人、欧亚混血籍人士等也都能以华语交谈,当然英语和马来西亚语在这里也畅通无阻。

诗巫就这样从无到有,一百多年的发展史,无不浸染着福州人的血汗,它也成为一个承载着文化使命的“福州味”小城。

2010年时,诗巫市人口约为20万,其中华人占据了七成,而福州人则超过9万人。

在诗巫市,福州人是最有经济实力的群体,满街都是熟悉的福州乡音,满城都是华人的面容,这就是一座存在于海外的中国城市。



“移民”再远却始终不改乡音

诗巫福州人经历了布鲁克政权的统治时期、日军南侵沦陷时期、英属殖民地时期三个政权的更迭。

1963年,砂拉越加入新成立的国家马来西亚成为一个州一直到现在,可谓历经沧桑。

也就是从20世纪60年代起,福州人开始涉足政治领域与投资木材业。

而这时,散布在拉让江流域郊区生活的福州人,因为面临治安、谋生困难,开始纷纷迁往诗巫等市区。



木材业,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是福州人1901年来到诗巫后出现的“再移民”现象,从郊区到市区或州内其他地方城镇去生活,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十年之久才缓和下来。

20世纪80年代,因为郊区的福州人涌向市区,诗巫市区扩大了许多倍,福州话在当地主流语言中更是势头强劲。

福州人逐渐参与到各行各业,包括金融、五金、超市、船运等,更开始大量投入木材业,这是诗巫福州人第二次的经济转型。

福州人从此自农民身份转入金融、木材业者,后者的利润比前者可观多了。



精于计算的福州人在诗巫甚至是砂拉越的金融业一展身手,在20世纪90年代末,诗巫就已经有了5家华人银行,为当地华侨华人经济发展提供了资金后盾。

2000年之后,诗巫经济走向多元化和现代化,旅游业、制造业、食品加工、造船等产业迅速兴起。

正是福州人推动了诗巫的经济起飞,使诗巫迅速崛起成为一个新兴的、充满朝气与活力的现代都市。

121年后的今天,诗巫福州垦场稳健发展,福州籍人口迅速增长并成为砂拉越州最大的华人方言族群。



1980年后,福州人口占到砂拉越总人数的38.36%,成为砂拉越地区人口最多的华人群体。

而2010年马来西亚人口统计调查显示,全国35万福州人,其中砂拉越就占了21万,而诗巫则聚集了93000多人。

福州人不仅在人口上成为当地人口中主要的族群,而且在职业与行业上也处于领导地位。

从1970年开始,“福州籍人士已在下列的行业中执着牛耳:银行与金融公司,进出口生意,批发商行,旅馆、酒吧与夜总会,印务与出版商,面包西果店等。”



而且诗巫的福州人更加具有远见卓识,他们提前布局了木材采伐行业,“甚至森林工业急速扩张之前,福州人即在森林业、伐木业、木材与树藤的制造业、家具制造业及建筑材料供应方面占多数。”

福州人社群的商业势力持续成长,很快跻身全球贸易与富者的行列。

福州人秉承中国人的传统,极为重视教育。

由于在2000年以前,诗巫学校仅有高中及大学预科班,因此许多父母为了让子女受到更高等的教育,纷纷将他们送往外国留学。



留学地点以新加坡为主,还有中国的香港与台湾、美国加拿大及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地。

年轻学子到了外地念书毕业后返乡者不多,留在当地落地生根,渐渐地,年长的父母要随子女“依亲”去。

另外,诗巫是典型的内陆市镇,海陆空的交通不发达,近年来又因为木材业随着树林的减少受影响。

因此许多人渐渐往砂拉越州首府古晋,及其他新兴城镇如民都鲁、美里,甚至邻州的沙巴去谋生。



诗巫福州,摆脱了治安的问题,从郊区到城区,又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再从本城至他城甚至是更多的国家,出现了比20世纪60年代更大的“再再移民”潮。

放眼纵观,有海水的地方就有诗巫福州人的足迹。

远至欧洲各国、非洲、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甚至所罗门群岛、新几内亚,近至新加坡、越南、印度尼西亚、泰国等地,都可找到诗巫福州人的踪迹。



当然,诗巫福州人移民远赴海外的因素众多。

除了移民让子女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外,有的是为了经济的发展,有的追求更有质量的退休生活,有的是为了和家人团聚。

他们的移民,将现居地视为永久的家园,新的认同感逐渐萌生,日久也就由他乡变为故乡。

在这一次次的“移民”中,始终不变的福州话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年轻一代的福州人虽然已不擅长讲福州方言,但年轻父母会要求公公婆婆尽量以汉语或福州话教导儿孙,进而让方言得以传承。

而且,福州美食也始终代表着他们的风貌。

即使在澳大利亚,诗巫出去的福州人一样可以吃到家乡口味的拌面、炒面、焖面、光饼、马耳、鼎边糊、蛋燕、糟菜粉干等各种福州美食。



诗巫福建人在很多国家开办餐厅,里面售卖的食材多进口自诗巫,来自世界各地的食客,通过福州美食加强了对福州或诗巫的认识。

餐馆里所张贴的拉让江或诗巫街景照片,间接向世界各地食客述说着这份浓浓家乡味。

回溯开荒伊始,福州前辈筚路蓝缕、胼手胝足地开拓这片疆土。



从对原乡的依恋到对马来西亚国土的认同,经过一段复杂的感情转换,他们对诗巫的本土精神从疏离到亲密并积极投入国家建设。

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秉承福州人天性爱闯荡及不安于现状的精神,大批的诗巫福州人又开始移居至世界各个角落,而且迄今也没有停止这种迁移。

正是因此,福州人才在世界各地开花结果。



诗巫福州人的成功之道

相比于121年前,诗巫福州人的谋生方式由糊口的稻米种植,成功地转向胡椒、橡胶、伐木、造船业以及金融业等,乃至今日享誉各方的多元化、集团化、全球化的企业经营。

可以说,他们在海外闯出了一片新天地,成为海外华人发展的一个楷模。

而他们之所以会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主要原因是:

首先,诗巫福州人凝聚并一直传承着福州精神,那就是“勇于冒险、敢于牺牲、顽强的斗志、刻苦耐劳、勤奋节约、慎终追远、爱好和平、乡梓情浓、热切为子孙后代追求更美好的世界的拓荒精神。”



在这种精神的引领下,诗巫福州人的组织性和集体意识极强,“福州人在其他的本地华族中是有名的亲历者,且具锋芒的竞争力。”

而且诗巫福州人有组织性的集体移民方式,在中国人向海外迁徙的历史上是第一次,正是这个特色奠定了他们成功的基础。

组织性和集体意识使得福州人在商业活动中更愿意抱团,发挥合作的优势,这种竞争优势,是他们能够优于华人其他族群并且取得成功的关键。



其次,诗巫福州人顽强地坚守汉文化的传承。

在诗巫,福州人在政治经济等方面都处于优势地位,因为人数众多和社会地位高的因素,福州话理所当然地成为诗巫本地的商业语言和社交语言。

诗巫福州人保留了较多华人特性,他们在坚持自己的方言方面也是非常执着的,他们在家中,一般都会以福州话与其他家庭成员交谈。



而且砂拉越的福州人与中国福建家乡的联系比较密切,纵使是在中国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时代,砂拉越的福州人也经常回家乡看看。

诗巫福州人极为重视子女的教育,在诗巫,华文学校和华文教育一直受到极大的重视。

他们从1903年建立第一间学校起,到1935年,学校多达40间,学生人数达到2500人。



这些学校多为汉语和英文并重,为诗巫福州人造就并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

从那时起,诗巫的福州人,以诗巫为基地,向砂拉越各地、向沙巴、向世界其他地方扩散,涌现出许多人才。

包括企业家、银行家、科学家、教授等,有力地促进了诗巫福州人的进步与素质的提升。



其三,福州人比较擅长沟通政商关系。

“福州社群中的主要分子活跃于政坛,并在新成立的州政府内赢得具有政治影响力的地位。”

他们通过参政影响政府的决策,创造一个更加有利的商业环境,从而获得更多的商业利益。

福州人在20世纪70年代木材业中胜出,可以说是几乎垄断了这一行业。



除了勤奋与敢于竞争之外,还有就是福州人与执政当局有着良好的关系,能够从执政当局手上获得更多政策上的倾斜。

福州人还极善于与其他的族群打交道,因而不需要太久的时间,“福州人就能在他们的地区占有社会各阶层的地位”,他们与当地主要民族达雅族的关系比较融洽。

马来西亚华人研究学者林青青认为:“砂拉越融洽和谐的族群关系向来为人所津津乐道,2014年大马首相署部长丹斯里就曾呼吁西马半岛人民向沙巴和砂拉越的人民学习宗教容忍及种族和谐。”



在当今马来西亚砂拉越州诗巫以及其他的省,华人并不是少数民族,相反,华人是一个在经济、文化等方面占有优势地位的民族。

诗巫福州人坚持传统的汉文化传承,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并且保持长期的进取心,这就是他们在海外成功闯出一片崭新天地的最关键因素。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此言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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