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夕照青山
人一生中,有一些经历会久久地萦绕在自己心中,永远难以忘怀。那一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刚进入六月,天气就热了起来。
有一天心中有事,早早的我就起床了。我走到窗边,往天空中望去,只见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先是红红的浮挂天边,渐渐地升起,不多时就幻变成桔黄、金黄,散发出眩目的金光,把蓝天上飘浮的白云染成片片彩云。
昨天,在工地上,一起做临工的翟显烈、孙娅梅、何小妹,还有我,约好今天上午去街道办事处。孙娅梅与何小妹是街邻,同在一起做工,她俩就像是两姊妹。
孙娅梅活泼开朗,爱唱爱笑,高挑的个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何小妹显得文静腼腆,言语不多,肤白、秀气,高兴时,也仅是羞涩地笑一笑;翟显烈是个比我年长两三岁,高我半头的青年,当时,我的心目中,他是我有些敬佩个大汉。
九点,我来到办事处时,孙和翟已在门口等我。“何小妹呢?”我问。
孙娅梅看了我一眼说:“她爸不让她去,说太远,唉。”孙娅梅轻声地叹了口气。
昨天,听有人说起街道办事处报名去茶场,上山采茶。四个人商量好,今天去看看。何,去不成,少了一个人,心里真的,多少有点遗憾。
我们三个人走进办事处,里面人还挺多的,报名的地方,许多人围成一堆。讯问、登记、填表。工作人员应接不暇。
旁边一个胖胖的男青年正对几个男女青年说道:“你们想嘛,山上肯定好玩耍。”看他那神态,就像他去过一样。
“听说,山上很艰苦啊!”不知谁说了一句。
胖胖的男青年,正说得起劲,抬头望了一眼人群,提高了嗓门,继续说:“我不信有好苦。电影《刘三姐》哪个人没有看过?一边采茶一边唱歌,好轻松,安逸得很。”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工作那么不好找,上山种茶,总比在家闲耍起好些,人长大了,还要靠妈老汉供吃供穿,整天闲得心慌。”
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一起挤进了报名处……
穿着汗衫,我躺在床上,正沉浸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响,还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赶紧放下书,起身下床,快步走到屋门口,一看,原来是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送来我被批准上山去茶场的喜报。有人正将喜报往我家门上贴。
同院的邻居大人小孩七八个站在旁边看。一个平时爱和我玩的初中生,望着我问道:“你去茶场,远不远?”
“有点远。千里之外。”我笑了笑。
“那,你好久,才能回来呢?”
我无语,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伸手把门上的喜报揭了下来。
吃晚饭时,父亲对我说:“去茶场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告诉我和你妈一声,先斩后奏,又像退学一样?”
我没有吭声,埋头吃饭。弟弟妹妹们偷偷看我,谁也不敢出声。
母亲从厨房端菜出来,说:“我给你爸说了,明天上午,你爸抽空去办事处,找汪主任问一问,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第二天,父亲下班回家后告诉我,他去办事处问了:“茶场是国营的,你妈和我商量了,同意你去茶场,你才十七岁,走那么远,一个人在外,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遇事多想想,常写信回家。明天,你妈带你去派出所下户口。”
去办事处交户口迁移证时,得到通知,后天早上到办事处集合,去火车站乘火车,去益宾。
临走头天晚上,母亲为我收拾行李,十五瓦的昏暗灯光下,我看到了母亲眼里闪动的泪花;父亲坐在旁边再次重复着前天叮嘱我时说过的话。
而那时,刚十七岁的我,说不清心里面是怎样的感觉。就要离开家离开养育自己的父母和一起长大的弟弟妹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出远门,新奇与兴奋占据了我的头脑。那一夜,我难以入眠,很久很久,直到困极才睡着。
早晨,母亲送我去办事处。路上,凉爽的风轻轻地吹拂着我的脸庞。不经意间,我突然看见母亲飘动的头发中露出的几丝白发。自己这一别,离开家,何时才能回来?泪水一下子,涌出了我的眼眶。怕母亲发现,我忙用手拭去了涌出的泪。
办事处前,聚了不少人,有父母来送的,有兄弟姐妹来送的。在人群里我找到了翟显烈和孙娅梅。
母亲要上班去了,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轻声地说:“孩子,妈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望着母亲走了,晨光中,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这一天,成为了我内心永远难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