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大接连发生的捐款动作,不仅有利于擦除不久前社会舆论对于复旦“削减文科”的刻板印象,更有助于平复当前人们对于“文科消亡论”的过度想象与焦虑。


▲复旦大学。图/IC photo

|李岱

再捐1亿,匿名复旦校友捐巨资支持哲学学科发展。

5月18日,复旦大学谢希德-俞吾金哲学发展基金(第二期)捐赠签约仪式举行。一位热心的复旦校友为基金捐赠1亿元,支持哲学学科发展,却不留名,不图回报。

就在前不久,两位校友已经给复旦大学捐了整整1个亿——一个是新浪董事长曹国伟,一个是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这笔捐赠用于设立“新文科发展基金”,推动中国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创新发展。

复旦大学是中国大学文科重镇,这两个接连发生的捐款动作,不仅有利于擦除不久前社会舆论对于复旦“削减文科”的刻板印象,更有助于平复当前人们对于“文科消亡论”的过度想象与焦虑。

既是老问题,也是新问题

近期,“削减文科”成为热门话题,导致舆论场上“文科无用论”有所升温。

所谓的“文科无用论”,既是老问题,也是新问题。从人类漫长的知识演变史来说,人文学科的历史比自然科学的历史更长久,在中国更是如此,人文知识传统更加深厚、悠远,科学知识的传统则相对短暂。

后来,随着科学渐渐成为一种普遍化的“主义”之后,文科的地位才有所削弱,渐渐远离中心。近百年来,关于人文和科学的论争,无论在知识精英圈内,还是在社会层面,曾多次发生。每次论争的场景和形式虽有不同,但讨论的核心问题并没有多大的差异。

而近期,“文科无用论”讨论的升温有一个重要的背景,那就是人工智能的崛起。

AI技术突飞猛进,不仅渗透进社会的各个角落,连接整个外部世界,甚至正在进入人的内心世界,“入脑入心”。在理工医科这些科学的主战场,自然科学大获全胜,相比之下,人文社科渐渐走低。于是,一些大学作出反应,人文社科课程缩减,裁撤部分专业。比如,2024年秋季学期,哈佛大学裁撤二十多个系三十多门秋季课程,其中历史系和文学系受到的冲击最大。

近年,“削减文科”成为全球热议的话题。但是,哈佛大学削减文科课程专业并不能说明当下文科就式微了,其对中国也未必有借鉴意义。中美的发展模式和所处阶段不同,西方国家文科教育资源相对充裕,但中国高水平、高质量的文科资源其实是稀缺的,文科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遏制科学与技术的“任性”

文科真的不重要了吗?未必。

近代以来,人类在科学道路上获得巨大成功,但同时孕育着危机:科学主义认为科学具有最为权威、最为重要的知识。科学的进步和成功让人们倾向于将经验置于次要地位,而将自然科学置于首要地位。

今天,讨论文科,既不能满足于文科的墨守成规,也不能无视自然科学的傲慢与偏见,同样也不能纵容技术激进主义的狂飙突进。

如今,文科存在一个突出的现实:知识外部性的巨变与知识界相对滞后的知识供给形成了甚大的反差。知识更新的速度远不及社会外部性变化的速度。文科知识界还在按既有的惯性、范式运行,按照既存的知识割据体系从事知识生产和传播。

人工智能凸显了文科固有的问题。但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兴起,并不意味着人文社科会走向衰落,只是文科的发展模式需要调整,不能再固步自封。

当前所谓的“文科危机”根源在于一些现有的文科教育和课程无法满足社会发展要求,这导致文科看起来没有“真才实学”。文科须围绕人的活动展开,无论人文学科还是社会科学,都应以人为中心和重心。考量文科,首先需要重启文科的初心,回归对人的关注,回归对人的主体性和能动性的关注。

发展文科,须纠正泛自然主义和唯科学主义的偏向,反思科学主义的傲慢与偏见,让文科回归文科。文科的反思、批判功能,以及对人的全面发展的贡献,对传统的继承、发展,还有对文化人格的养成,对当代发展的持续反思及对未来的探寻,都使其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

此次复旦校友给文科捐款,不仅体现了校友对母校人文传统的珍爱,也启示社会对于人文社科价值的省思。文科的意义,不只在于其自身的生存,还在于其对大学乃至全社会的“光合作用”,更进一步说,在于人类的价值和福祉。

不纠缠于文理科的“楚河汉界”

今天,AI技术全面改变人类的内宇宙和外宇宙,也系统性地解构了人类的知识生产方式和传播方式。对此,文科不能以不变应万变,也不能以万变应剧变;文科不能原地不动,也不能盲动多动。

可喜的是,一些著名大学不是简单地做课程和专业的加减法,而是重新确立专业逻辑和知识逻辑,以积极的姿态,重构知识体系和专业结构。

比如,复旦哲学学院就做了一些有趣的尝试,努力打破学科间的专业壁垒,逐步展开与物理学、数学、生命科学、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学科的深入对话,推动哲学与其他一级学科之间的跨学科合作取得进展。

2018年,该学院设立了“数理逻辑+数学+计算机”学程项目,该项目面向全校的文理学生,通过逻辑上的关联把数理逻辑、数学基础与计算机应用逻辑结合起来,为学生提供数理逻辑方面的系统训练。2020年设立“哲学+政治+经济”(PPE)项目。此外,还成立了生命医学伦理中心、智能科学与智能哲学研究中心、科技伦理与社会治理研究中心等跨学科的研究中心。

这些改革尝试,显然没有纠缠于文科与理工医科的“楚河汉界”,而是基于对问题的好奇和追问,让哲学回归“爱智慧”的初心和本源。

哲学之外,复旦其他文科专业,包括人文与社科专业,也纷纷起身、起跑,以问题为牵引,发问,求解新知,重新寻找专业方位,打造新的专业根据地。

其实,文科与理科,本就不必那么泾渭分明。文科生需要理性与逻辑思维,理工医科的有识之士,也需走出自己的专业围城,在“科学为何与何为”问题上,超越科学藩篱,向人文社科走近。只有不偏科,才是人间正道。

无论是匿名复旦校友捐赠1亿元支持哲学学科发展,还是两位校友给复旦大学捐1亿设立“新文科发展基金”,都有助于为中国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创新发展注入新动能和活力,同时激发人们对文科价值的再认识。

撰稿 / 李岱(学者)

编辑 / 柯锐

校对 / 翟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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