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代印度人在对神的敬畏中达到高峰体验。

新一代印度人,印度大师们,不管神在不在,反正心灵存在,灵魂存在,直接去练就那高峰体验。


我去印度时恰好遇到宗教大会,宗教大会几年才举办一次,为期三个月,居然被我赶上了。据说是各宗教在一起团圆相聚,百家争鸣。我天,还有这样的大会。

整个大会在北方一个邦的空地上进行,会场很大。像一个巨大的宗教集市或者宗教展销会。场地上搭起了很多帐篷,由于举办时间很长,很多僧侣就住在里面。

参加大会都几乎涵盖了印度的所有本土宗教。比如耆那教、锡克教、佛教等等,每个教还有若干派别。从僧侣的长相和扮相无法分清他们的教派,没有固定的图腾。中国戏曲的脸谱往往有指代,比如白脸是奸,红脸是忠,生旦净末丑都有不同画法。而印度人化妆全凭心情和喜好,有画成大白脸的,有黑里透红的,有像纹脸的·····琳琅满目,就像他们的宗教派别数都数不过来。


不过,有一个派别一眼就能认出来,耆那教的天衣派。他们赤身裸体,身上涂满了图样,像纹身一样,生殖器裸露在外面,要是这样走在大街上估计会吓跑一大堆女性。他们也很自律,我发现天衣派僧侣很少出来溜达,人家就蹲在帐篷里,遇到想来了解的,就跟你传他的教义:天衣,顾名思义,以天地为衣服,那还穿什么衣服呢。回归自然吧朋友。这个教义让我想起庄子,只是庄子随天性行事,没有形成宗派,更没有不穿衣服,相忘于江湖。江湖的基本底线,庄子是有的。而天衣派做得更纯粹,专门和江湖对着干,就算遇到《皇帝的新衣》那小孩,说人家没穿衣服,人家说你没文化,大自然那么美的衣服看不到吗?幸好当地没有寒季,那时正好是2月,也不怎么冷,帐篷里烤烤火就能度过。


在那里看久了,还是能看出一些分别,比如苦行僧的装束就能看出来,真的就几件布条遮身。眼神里并没有苦哈哈的神情,很多苦行僧气定神闲,一副悲天悯人的长者。他们几乎不主动乞讨,你要给食物他们也不拒绝,看到人还会主动地给别人在额头上点红点。印度人,不管僧人凡人俗人,老人年轻人,额头上都喜欢点个红点。原来有宗教含义,不过现在都没人在乎了,大概是给人祝福的意思吧,我是苦行僧,但并不穷,灵魂富足得很,反而给你们祝福。

很多宗派都有苦行僧,不管哪个宗派的专职人员,都统称僧侣。现代印度的很多人不怎么分宗教,而是跟着僧侣,得道高僧去修炼。就像家教一样,成为那些僧侣的专属徒弟。不管是底层人士,还是精英中产,可能都有自己的大师,上师。这股潮流也对外输出,比如不少有钱有脸的人跑去认个活佛做师父,很是得意,你们这些俗人追求名利,我们已经在追求灵魂和来世了。从而形成了又一条鄙视链。


僧侣们除了心灵修行,也有仪式。我在这次宗教大会上看到了非常古早味的祭拜仪式。一个长得黑呦呦的年轻人,光着头,一看就是僧侣,在跪拜一个小石头,石头旁点了香,冒着烟。那个僧侣虔诚的一拜再拜,眼睛闭着,好像在默念着什么,显得很虔诚。这种拜小石头的仪式不仅在各大宗教里是反对的,拜偶像。而且在民间信仰里也不多见,哪怕是天灵灵地灵灵,也要有些套路动作。不过倒是像史前文明的祭拜仪式。几千上万年前,没有那么多教义,但总要祭拜点什么,石头啊,山川啊,日月啊,感觉比人大的,比人长久的,或者能通天的,都可能是祭拜对象。世界各地的远古文明都这样。

祭拜,与天上的神沟通,似乎是全球各地各时代的人,摆脱孤独的方式,也是生而就有的本能,如同呼吸一样。

当然,宗教大会也有现代元素。我看到一个社团专门租了一个宴会厅,放介绍他们信仰的录像,时不时的唱歌跳舞。大家一起免费聚餐,有人赞助,快乐洋溢。

后来了解到,印度的这种宗教大会是各团体自发举办。并形成了惯例和自己的组织。不像玄奘去印度时展开教义辩论。现代的宗教大会没有辩论,只有展示。似乎大多数印度人都相信,无论哪个宗派,只要灵魂修行到一定境界就殊途同归。


好几百年前,蒙古人开过一次宗教大会,什么拜火教,佛教,道教,儒教,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和印度不同。蒙古的那次宗教大会是在大汗主持下,宗教领袖们辩论了几天几夜。会议结束时,大汗宣布蒙古帝国宗教宽容,你爱信啥信啥。咱们蒙古人只有攻城略地的战争,没有宗教战争。

后来,宗教之间真的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这事传到欧洲,人们或惊讶或羡慕。那时,西方人还在十字军东征,基督徒和穆斯林打得乌泱泱的,后来新教和天主教也打得乌泱泱的。听到马克波罗描绘的神秘东方,东方多好啊,没有宗教战争,那应该就没啥战争了吧?除了神的事,还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呢?

那时,在西方人眼里,东方充满玫瑰色,宗教和睦相处。

只是他们不知道,没有宗教战争,因为世俗权力凌驾于所有宗教之上。这超过了那个年代西方人的想象力。

这样的东方延续几百年,期间杀戮的血腥远超宗教战争。

印度,既不像西方那样经常爆发宗教战争,又不像东方,世俗权力凌驾宗教之上。

印度人的信仰更像化骨绵掌,宗教是灵魂的事,跟世俗权力和战争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平行时空。


离开宗教大会的地方,我在一个耆那教的庙宇里看到了历史片里才会出现的一幕,一位穿着传统沙丽的年轻妈妈,投入甚至痴情对“神”唱着的歌曲,歌曲里有哀伤,有安慰,有温暖,有高潮。在唱到高潮时,那位年轻妈妈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歌声中好像一束光照耀到了她的脸上,也照到了庙宇里所有歌唱的信徒,整个庙宇肉眼可见的嗨起来,灵魂忘乎所以的嗨。此时,信徒中的一位老妇人,径直走向一个古老的小挂钟,她棕黑色的皮肤,应该属于低种姓,满脸的皱纹告诉现场所有人她是长者。那副表情像极了中世纪。随后,她摇动系钟的绳,钟声有节奏的响起,给歌曲盛宴一个完美的华彩乐章。


这种敬拜仪式在现代社会已不多见。也不仅是耆那教。在印度教的庙宇里,信徒往玻璃透明墙里争先恐后投着纸币,僧侣们则在期间整理着纸币,一切都很透明,那是信徒们为灵魂付费。在锡克教的庙宇,人们缓慢领着餐食,然后坐下来冥想,锡克教是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结合的产物,但和其他宗教一样,在乎灵魂的高峰体验。我又去了基督教会,也许是不纯正的教会,我看到那里的信徒在教堂里更在乎心灵的宁静。


就像在 说的,印度人专注于灵魂,这里不管什么宗教,都非常印度,相忘于江湖。江湖险恶,但忘记它,你的世界就安静了。

所以历史上,印度人常被别人入侵,但印度人都选择忘记。希腊化时期,亚历山大入侵印度,印度人没留下伤痕,留下了犍陀罗艺术。突厥人统治印度,印度人没留下伤痕,留下了泰姬陵。英国人殖民印度,印度人没留下伤痕,留下了英国制度和维多利亚建筑······印度依旧是印度。


不过正如在 看见的,印度年轻人和传统拉开了很大的张力。我在印度一间民宿里,遇到一位女大学生。我问她的神在哪?她用流利的英语说,她不知道。也许在,也许不在。她带我去一间古老的印度教庙宇,看了当地一场商业演出,关于印度人对神的追求。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出戏是对印度教的反思。

这样的反思在东南亚的年轻人里也开始盛行。缥缈的梵天在哪里?湿婆神在哪里?印度的众神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心灵的嗨到高潮的状态,只知道冥想修炼的体验,只知道相忘于江湖后的自由。也许那就是神吧。道可道,非常道。

老一代印度人在对神的敬畏中达到高峰体验。

新一代印度人,印度大师们,不管神在不在,反正心灵存在,灵魂存在,直接去练就那高峰体验。


离开印度前,我去了趟特蕾莎修女在加尔各答的仁爱中心。她在那里帮助了很多老弱病残。我去的时候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无论哪个宗教,有没有宗教,都来继续她的工作,做着同样的事,帮助穷困的人。

这里没有人说教义,静悄悄行动,默默的付出。

只有墙上的基督像,在表明这是哪里。

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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