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夏天,合肥火车站热得像蒸笼。61岁的万里拎着旧帆布包走下火车,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后背已经湿透。



他抬头看着站台上褪色的“农业学大寨”标语,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位曾在铁道部以“铁腕整顿”出名的干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派到安徽这个“贫穷大省”来收拾烂摊子。

当时安徽穷到什么程度?全省28万个生产队,三分之一连温饱线都够不着。

万里上任第一天就收到报告:金寨县有户人家,七个孩子饿得皮包骨,最大的姑娘才13岁就得出门讨饭。

第二天他带着三个硬馒头下乡,在漏风的茅草屋里撞见个冻得直哆嗦的小女孩,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棉大衣脱下来裹在孩子身上。



回程路上,这位打过淮海战役的老前辈红着眼眶对秘书说:“革命胜利三十年了,老区百姓还穿单衣,我们欠的债该还了!”

1978年3月,中央要求各省一把手去山西学大寨经验。万里却称病没去,只派了个副书记去应付。

他私下跟人说:“大寨那套人造梯田、放卫星的玩法,安徽学不起。老百姓饭都吃不上,还搞什么形式主义?”

这话传出去后,省里炸了锅,有人说他“右倾”,有人骂他“拆社会主义的台”。万里把烟头往地上一摔:“拆台?我是在补台!补老百姓的饭碗台!”



同年冬天,安徽凤阳小岗村18户农民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在村民严立华家的土坯房里,油灯昏黄,18双长满老茧的手在分田契约上按下红手印。

严宏昌媳妇抱着孩子直哭:“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严宏昌把烟袋锅子敲得当当响:“饿死是死,掉脑袋死也是死,横竖是个死,不如搏一把!”

他们把生产队的耕牛、农具全部分到户,约定秋收后先交公粮,剩下的各家各户自己支配。

几乎同时,肥西县山南镇也在悄悄搞“借地三分”。区委书记汤茂林顶着“单干风”的帽子,让农民在旱死的田埂上种绿豆。

结果绿豆丰收,家家户户添了荤腥。消息传开,周边村子纷纷效仿,有的生产队甚至把队里的仓库钥匙都交给了农民。

1979年开春,小岗村的麦苗蹿得比人还高。严宏昌蹲在地头数麦穗,突然被省委书记万里派来的调查组堵个正着。

调查员举着录音机问:“你们搞分田到户,不怕走资本主义道路?”老农民们梗着脖子喊:“管他什么主义,能吃上白面馍馍就是好主义!”



这话传到万里耳朵里后,他乐得直拍桌子:“说得好!老百姓的肚子就是最硬的道理!”

可是当时的《人民日报》并不这么想。1979年3月15日,头版头条刊发评论员文章,标题火药味十足:《分田单干是复辟资本主义的危险道路》。

文章警告说,包产到户会“瓦解集体经济,动摇社会主义根基”。更要命的是,报社还点了安徽的名,说肥西县“借地三分”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万里看到报纸当天就火了。他连夜召集省委开会,把报纸往桌上一摔:“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山南镇去年6万斤的产量,今年翻了快一倍,这难道叫危害生产?”说着掏出厚厚一沓调查报告:“肥东县搞包产到户的村,社员家里都添了新棉被;滁县那边分田的队,拖拉机都换成新的了!”

第二天,万里亲自带队到小岗村。看着金灿灿的麦浪,他蹲在地头抓起一把泥土:“这地分到户,怎么就越种越肥了?”



严宏昌搓着手笑:“以前磨洋工,现在天不亮就下地,自家地谁不心疼?”万里当场拍板:“从今天起,安徽边远山区可以搞包产到户!出了问题我担着!”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省里连开三天常委会,有人拍桌子骂万里“破坏人民公社”,有人阴阳怪气说他“想当陈永贵第二”。

万里把茶杯往桌上一墩:“陈永贵是大寨的功臣,我万里是人民的罪人?去年全省饿死1300人,这个账怎么算!”他甩出一份内部报告:1978年安徽非正常死亡人数触目惊心,其中80%是农民。

关键时刻,邓小平出手了。1980年5月31日,邓公在中央会议上突然发话:“农村政策要放宽,有些地方搞包产到户效果很好,为什么非要扭着来?”

说着掏出安徽的调查材料:“你们看看,凤阳小岗村三年粮食产量翻两番,这难道是资本主义?”



有了尚方宝剑,万里干得更起劲了。他跑到皖南教农民种板栗,在黄山脚下推广茶树嫁接,还搞出个“傻子瓜子”年广久当典型。

有干部嘀咕:“这不成了资本主义大观园?”万里哈哈一笑:“管他黑猫白猫,能让百姓吃饱的就是好猫!”

1982年中央一号文件正式确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消息传到小岗村,严宏昌带着全村老小到田头烧纸钱,哭着给祖宗报喜:“咱老严家终于不用要饭了!”

而万里早已调任中央,临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话:“记住,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谁动谁就是历史的罪人!”

如今再回头看,那18个红手印和万里的乌纱帽,就像两根铁轨,托着中国农业驶出了计划经济的隧道。

就像万里常说的:“社会主义不是写在纸上的口号,是老百姓锅里的热馒头,是孩子身上的新棉袄!”这段历史告诉我们:有时候,最朴素的真理,往往就藏在沾满泥土的脚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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