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在深夜两点零八分开响时,我正蜷在飘窗边刷数学错题。
谢玉宸的头像在列表里跳成小太阳,对话框里躺着句没头没尾的睡了吗。
指尖悬在键盘上好久,最终只回了个嗯。
三秒后对方发来条语音,烟酒嗓混着电流声淌进耳道:云皓月,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高考结束那日的蝉鸣还黏在记忆里。
妈妈的白色轿车停在考点外时,云平夏正把印着卡通图案的准考证往书包里塞,马尾辫梢沾着碎光:妈,外面真的好热啊。
尾音拖得像融化的奶油,妈妈笑着拧开空调,副驾驶的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是云平夏专属的位置。
我抱着透明文件袋坐进后排,玻璃上的树影晃成斑驳的海,将前排母女俩的笑靥隔成模糊的画。
考得怎么样?
妈妈的问题刚落,云平夏便举起矿泉水瓶当话筒:七百分妥妥的!
瓶身折射的光在她睫毛上跳成星子,映得后视镜里的妈妈眼角细纹都漾着笑。
皓月呢?
话题突然转向我时,云平夏正把冰凉的矿泉水瓶按在后颈上,水珠顺着她手腕流进袖口:皓月考上本科肯定没问题的,对不对?
指尖无意识绞紧校服拉链头,我盯着她腕骨处的蝴蝶胎记,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嗯。
餐厅的红木门推开时,谢玉宸正倚着窗剥荔枝。
阳光从他发梢漏下来,在纯黑T恤上织出细碎的金箔。
谢姨的巴掌落在他后颈时,他正把剥好的荔枝往嘴里送,指尖还沾着晶莹的果汁:跟你云姨和妹妹打招呼。
少年偏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唇角还沾着荔枝蜜:云姨好,小夏好——
目光扫过我时顿了顿,尾音忽然漫出笑意:还有….皓月妹妹。
云平夏的手机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她举着屏幕凑近谢玉宸时,粉色裙摆扫过椅脚:谢玉宸哥哥,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少年划开的界面里,王者战绩正停在最新一局,对抗路的战绩栏红得刺眼。
我盯着他指尖在屏幕上点出的涟漪,突然想起上周在便利店看见的场景:他倚着货架喝可乐,喉结在锁骨下方滚出漂亮的弧线,校服领口敞着,露出大片冷白的皮肤。
查分那日的公交卡总在刷卡机上卡壳。
暮色漫进车窗时,网页终于跳出墨绿色的成绩页面,七个数字在屏幕上烫成烙铁。
回到家时,云平夏正把笔记本电脑往茶几上搬,卷发用珍珠发卡别成半马尾:皓月,快点出来,你查成绩了吗?
她涂着水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妈妈的手正按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几乎要透过屏幕漫出来。
过本科线了吗?
云平夏的问题混着空调滴水声落进耳朵。
我望着她睫毛上的亮片,突然想起初三那年的家长会。
她捧着年级第一的奖状站在讲台上,阳光穿过窗
棂,在她发梢镀上金边,而我躲在走廊拐角,把刚过及格线的数学卷子揉成皱纸团。
此刻她的美瞳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落在浅滩上的星子,而我藏起掌心的月牙痕,听见自己说:过了。
网页卡住的那十分钟里,云平夏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急雨般的响。
当总分540跳出来时,她的美甲差点划破屏幕:不可能!
眼泪砸在键盘上,洇开细密的水痕,妈妈的怀抱刚圈住她颤抖的肩,她便抬手指向我:你说你过本科线了?!真的假的?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却像淬了冰,在空调冷风里裂成锋利的片。
深夜的飘窗边,谢玉宸的语音被我反复听了十七遍。
烟酒嗓在寂静里荡出涟漪,像那年夏天他递来的桃汁,甜得发苦。
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删掉所有编辑好的字,只回了个没有。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飘起细碎的雨,打在防
盗网上沙沙作响,像谁藏在风里的叹息。
成绩出来后,我给班主任报了喜。
她连发七个红包,金额总共711。
我没打算收,她一直让我拿着,说我是学校文科
第一,她可以拿到很多奖金。
还说,我很有可能是这次的省文科状元。
至今没有打听到比我更高的分数。
这些我都没有跟爸妈说,他们俩好像已经认定了我考了五百二十分。
出成绩已经有三个小时了,他们至今没有问我考了多少分。
大概所有的精力都在姐姐身上。姐姐哭得很委屈,是她要复核。天气预报显示晚上有雨,我有娃娃在天台上晒着。于是我裹着一件薄薄的外套,顺着楼梯上了天台。
小区已经很老了,通往天台的楼梯又窄又陡峭,跨过门槛,入眼的就是住户们晾晒的床单,脚边还有
些绿植,
夏天的夜里闷热又沁凉,我的目光穿过重重的被单,一眼就看见了谢玉宸。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身形挺拔利落,肩线笔直又宽阔,他靠着栏杆,面前则是站着云平夏。
云平夏哭得梨花带雨,她嗓音软软糯糯:谢玉宸哥哥呜呜呜呜呜,我这次没考好,发挥失常了呜呜呜呜鸣……
我沉默地站着原地。
按理说,我该离开的。
可是我现在仿佛一个瘾君子,站在原地,脚底仿佛生了根,内心期盼着谢玉宸说一些冷漠无情的话。
可他又不该是那样的人。
没关系,五百四已经很好了,以后还可以读研。男生懒洋洋的嗓音传过来。
云平夏抽噎一声,可是,谢玉宸哥哥,这样我就不能和你上一个学校了。
谢玉宸没说话,天空蓦然飘下一两滴小雨。
我眨了一下眼睛。
下雨了。
谢玉宸说完,脱下了身上那件冲锋衣,罩在了云
平夏头上。
云平夏似乎感动极了,踮起脚尖,伸手勾住谢玉宸的脖子。
两人的头凑在了一起,唇和唇就隔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我连忙转过身,犹豫两秒,还是离开了。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等我第二天一早去天台的时候,那些绿植都快泡发了,而我那个小兔子玩偶,吸了太多的雨,晾衣杆上的夹子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它如今躺在地上,陷在泥里,一片狼藉。
我把小兔子带回了家,洗了快一个小时,才洗干净。
九点左右,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云平夏穿着百褶裙,笑盈盈地从房间出来。
四目相对,她收敛住笑容:你干什么去?
我说;兼职。
云平夏没再说什么,而是跑进主卧:妈妈,你快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我们宝贝穿的,那肯定好看啊。
主卧的门没有关紧,我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文章后序
(贡)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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