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住院了。”这是邻居刘婶子打来电话的第一句话。
那天,我正躺在病床上挂点滴,眼神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也跟着沉沉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晕倒在厨房里,还是楼下小孙女回家晚了,发现我没做饭,上来看,才发现我倒在地上,嘴角都是血。
医生说是脑供血不足,还夹着轻微脑梗,要住院观察一周。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从我进医院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天,儿子儿媳孙子,一个人都没来看过我。
说真的,我不是个爱抱怨的妈。为这个家,我认了太多亏,吃了太多苦。可这次,我心寒了。
想当年,儿子结婚买房差二十万,我二话不说把老家的房子卖了,连根都断了,只为了他们一家能在城里过得安稳点。儿媳坐月子,我一个人早晚跑菜市场买猪蹄、鸡汤,怕她奶水不够,天天煲汤到半夜,厨房里那个油腻味,我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小孙子刚出生那会儿,晚上一个小时一醒,我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腰都快断了,也不敢睡个整觉。儿子儿媳上班早,我早上五点起床给孩子煮粥、蒸蛋羹,六点抱着孩子在小区遛弯。夏天蚊子多,我胳膊腿全是包,儿媳还笑我:“妈你是不是体质特别招蚊子?”我没吭声,我只是心疼孙子,怕他咬一口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大点了,我送他上幼儿园接放学,生怕他在小区门口摔着碰着。有次下雨,我打伞接他回家,一脚踩滑,屁股摔青了,那晚疼得我一夜没睡。可第二天一早,儿媳还是把娃递到我手里,说:“妈,今天我得加班,麻烦你再辛苦一天。”
我说好的,我说没问题。我把所有的“疼”和“不舒服”都压在心里,觉得一家人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可这次,我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头晕得眼睛睁不开,一口热水都没人递。连个水果、换洗衣服也没有,都是病友大姐看不下去了,帮我擦了擦身子,还给我从她女儿那里分了一点水果来吃。她问我:“你家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来?”我苦笑一下,说:“估计是忙。”
可那一刻,我心里那个“疼”,比病还难受。
第五天,我拄着拐棍自己出院。走出医院门口,看见太阳,我忍不住掉了眼泪。不是为自己委屈,是我突然明白,我这几十年都活在“我以为”的幻觉里。
我以为儿子是孝顺的,其实他不过是个嘴上说“妈你辛苦了”的演员。我以为儿媳会体谅我,其实她只把我当免费的保姆。我以为小孙子会记得奶奶每天做的早饭,其实他也只知道爸爸妈妈的手机密码。
我一拐一拐回了家,客厅里电视声音开得老大,小孙子在玩平板,儿子坐沙发上刷抖音,儿媳在厨房做晚饭。我站在门口,咳了一声,没有一个人抬头看我。
我又咳了一声,强撑着说:“我出院了。”
儿子这才扭头,皱着眉说:“妈你咋自己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住十天呢。”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你以为我在医院吃饭靠空气?洗澡靠幻想?换药靠神仙?”
他愣了一下,随即赔笑:“不是不是,咱这不是上班忙嘛,正准备这个周末去接你来着。”
我走进客厅,看了一眼家里堆得乱七八糟的玩具,还有我前几天洗了一半的衣服还扔在洗衣机里。我深吸一口气,把包放下,拉开柜子,翻出我自己的身份证、医保卡、存折,还有那点给孙子攒的压岁钱,全装进袋子里。
儿媳出来了,边擦手边说:“妈,你饭吃了没?我等会儿给你热点剩饭。”
我不看她,只说了一句:“你们收拾收拾,今晚搬走吧。”
她的表情立刻变了:“啥?”
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你们一家三口,从今天开始,搬出去。房子是我买的,我不想再当保姆了。”
儿子跳起来:“妈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们又没对你怎么样!”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病了住院一周,你们连看都不看一眼。你们不是没对我怎么样,是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儿媳脸色白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孙子这时候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说:“奶奶你别赶我走……”
我看着他,心都快碎了,可我还是咬牙说:“孩子不是你错,是大人做错了。我不能再把我最后的几年搭进去,赔一个连人心都不讲的‘家’。”
那天晚上,他们搬走了,虽然儿子骂骂咧咧,儿媳哭着求情,但我没再动摇。我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门关上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整个屋子都清净了。
第二天,我自己下楼去买了早饭,一边咬着油条一边晒太阳。邻居路过,笑着说我气色好多了,我笑着点头:“是啊,一个人过日子,反倒轻松。”
其实我知道,他们不会那么快原谅我,他们甚至会觉得我狠心。但这辈子,我已经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剩下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不再忍,不再让,不再做那个永远等他们开口的“妈”。
我活了大半辈子才明白:亲情不是你做得越多就越值钱。愿意回头看你一眼的人,才配让你为他端茶送水;连你生病都不闻不问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深情款款。
日子啊,有时候就是得狠一点,才过得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