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赵玉兰,今年58岁,初中学历,婚姻状态是已婚但名存实亡。
丈夫早些年下岗后整日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我便一个人撑起整个家。
我们住在一个小县城,生活平凡而拮据。
我曾是县印刷厂的职工,后来厂子倒闭,我便在家附近摆摊卖早点,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从没抱怨过,因为我还有一个儿子,他是我曾经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母亲今年83岁,身体一直不好。
五年前,她一次突发脑梗,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虽然命保住了,但自那以后生活基本都需要人照料。
那时候弟弟一家刚刚在外地买了房,两个孩子都在读书,嫂子在医院里一边抹泪一边说:“姐,你在家,照顾妈方便些,等我们缓过来了,一定替你分担。”
我就这样把母亲接到了我家。那时候我和丈夫的关系早就冷淡了,他嫌弃母亲住进来添了麻烦,几次三番抱怨,我都忍了。我心里想:这是我妈,哪怕再难,也要照顾她。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五年里,我从一个还算有点力气的中年人,变成了如今整日腰酸背痛、眼神昏花的老太婆。可我从没后悔过,直到那一天,我看到那封遗嘱……
02
母亲刚住到我家时,我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
她半身不遂,连翻身都要人帮忙。
我每天五点起床,先做早点出去摆摊,七点半回家给母亲擦洗、喂饭、按摩。
中午收摊回来,给她做午饭、喂药,然后抓紧时间补个觉,下午还要去批菜、准备第二天的食材。
夜里三四次起夜给她换尿布、翻身,有时候累得眼泪都流出来,但我从没在她面前说一个“苦”字。
母亲并不健谈,自从得病后,话更少了。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辛苦了。”那一声“辛苦了”,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曾以为,亲情是可以换来理解与感恩的。可现实,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弟弟一家五年来从未主动说要接母亲回去,哪怕只是回来探望,也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
一次过年,我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吃顿团圆饭,嫂子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我们也累得很,孩子补课没时间,等过了这个年再说吧。”那年除夕,我们家只有我、母亲和丈夫三人,丈夫早早地就出去打牌,我在厨房里一边包饺子一边擦眼泪。
也不是没有起过念头让母亲住养老院。可她哭着求我:“兰兰,我就剩你了,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我看着她那瘦得只剩骨头的脸,只好咬咬牙继续坚持。
有一年,母亲发高烧,我连夜送她进医院,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几天。
我给弟弟打电话:“你能不能来一下,我这边摊子实在脱不开身。”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小区有疫情封控,出不来。”可就在我忙得脚不沾地的第二天,我在朋友的朋友圈看到他一家在郊区烧烤。
那一夜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夜,母亲昏迷不醒,我靠着椅子打了个盹,梦里全是小时候她背着我穿过田埂的画面。
我曾经相信,弟弟只是“暂时脱不开身”。可时间久了,我渐渐明白,有些人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想。
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有几次甚至出现了意识模糊的情况。于是我提议立下一份遗嘱,防止以后家里人因财产而争执。我本以为她会把事情交代清楚,谁付出多,谁就多分一点,这是合情合理的。
可那天,她让我陪她去镇上的公证处,回来后我无意间看到了那份遗嘱的复印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我名下的房产归我儿子所有,女儿赵玉兰无继承权,由其儿子赵晨照顾我养老。”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站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这是她写的?那个我日夜照顾、端屎端尿、五年不离不弃的母亲?
我拿着那张纸走到她床前,哽咽着问她:“妈,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说让我儿子照顾你,可我儿子还在外地上班啊,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啊!”
母亲低头不语,好半晌才轻轻说:“你是女儿,伺候我天经地义。房子要留给你弟,他是男丁。”
我笑了,笑自己五年来的辛苦竟敌不过一句“男丁”。我不是没听说过重男轻女的事,可我以为我妈不一样。我以为她懂我为她放弃了多少生活。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夜空。天很黑,风很冷,我的心也冷得像被掏空了一样。
第二天,我跟丈夫说:“你带妈去你那边住几天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他一脸不情愿地说:“你妈不是你说要伺候的吗?怎么,你伺候不动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去了我闺蜜家住了几天。那几天我才第一次真正睡了个好觉,没有尿布味的夜晚,没有凌晨的叫唤,没有那张遗嘱的阴影。
可我终究还是回来了。母亲病情加重,弟弟打电话来:“姐,妈又发烧了,你来看看吧,我这边实在走不开。”
我还是走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放不下她,哪怕她心里根本没我。
03
现在的我,依旧照顾着母亲。她越来越沉默,偶尔也会拉着我的手发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那份遗嘱,也许没有。
我也不再计较那些东西了。房子、钱财,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想在她临走前,继续做一个女儿该做的事。
只是有时候,我会望着窗外发呆,想起我年轻时的梦想。我曾以为人生到了五十岁就可以卸下一切,去看看山、看看海,去做年轻时没做成的事。
可现在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一辈子的牵绊。
她是我的母亲,我无法抛下。可我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伤的女儿。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许有一天我真的撑不住了,也许我儿子终究也不会回来接手这份责任。但我想,只要我还走得动,我就会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至于那份遗嘱,就让它随风去吧。 我用五年时光,换来一句“我是外人”,但我知道,我不是。
我,是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