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的轰鸣惊飞了檐下春燕。



四月末的义乌飘着柳絮,拆迁告示栏前挤满皱巴巴的工装。

"这价格,白送还倒贴!"老赵捏着报价单的手在抖。 一万七千元能买下什么?

南山坑村10878平方米建筑正等待肢解。 砖混结构的残骸堆成小山,二十天限期催生着钢牙铁齿的挖掘机。

隔壁包子铺老板凌晨三点听见金属碰撞声。 戴黄帽子的工人蹲在马路牙子啃馒头,扬尘沾满睫毛。

"除尘车比我们金贵。"他啐了口带着水泥味的唾沫。

不允许现场粉碎的石料要去向何方?



洒水车在八十米高空画着彩虹,雾炮轰鸣掩盖了运输车辙。 有村民拍到深夜车队驶向邻省,车牌糊着厚厚的泥浆。 三十公里外的建材市场正在涨价。

二手钢筋商突然囤积五百吨存货,交易单写着"特殊渠道"。

环保局的投诉电话积压了四十三起扬尘举报。 十年前种在院角的枇杷树被连根拔起。

树根缠着半截红领巾,让六十岁的王阿婆红了眼眶。 拆迁队小伙偷偷塞给她两颗青果子:"工地捡的"。

除尘设备租赁公司这个月签了七单。 老板叼着烟算账:"押金抵得上三台机器"。 穿西装的男人在拆迁办进进出出,公文包鼓得可疑。

二十天能抹去半个世纪的痕迹。



最后的砖墙倒下时惊起满地麻雀,监测仪显示噪音超标八倍。

验收单签字的笔尖顿了顿,在"合格"后面画了个小圈。 工地围挡撤走那天下了场急雨。

混着铁锈的泥水漫过新铺的柏油路,露出半块褪色门牌。

穿校服的女孩蹲在路边,往积水里放折纸船。 深夜值班室亮着幽幽的蓝光。

监控录像里有个黑影在废墟翻找,保安说那是野猫作祟。

晨雾中驶来崭新的渣土车,胎纹深得能藏住秘密。

推土机碾平的不只是砖瓦。 那些没写进合同的粉尘,终将落在每个人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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