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婷,今年刚满三十六岁,初中毕业,在一个小县城的理发店打工。
现在的我,已婚,有一个九岁的女儿,老公是做水电安装的,收入不高但踏实肯干,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算是安稳。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总是为钱发愁。
父亲林国全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母亲周素兰性子泼辣,干净利索,人也勤快。
可惜这样的一个家庭,却被骨肉亲情一点点瓦解。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并不重要。父亲最疼的是我弟弟林建,他总说:“女孩迟早是别人家的,男孩才是传宗接代的。”这句话我听了不下百遍。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重男轻女,只知道弟弟摔倒了,父亲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而我摔倒了,母亲要我自己站起来。
小时候我还会争一争,哭一哭,想博得一点关注,但慢慢地,我学会了不吭声。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是不值钱的。
02
我十四岁那年,家里出了大事。
父亲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亲叔叔林国忠,因为在外面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他是被人骗了,几十万的货款打了水漂。
家里炸开了锅,爷爷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叔叔带着婶婶和表弟跑去城里躲债。
债主找上门来的时候,爷爷跪在我家门口,哭着对父亲说:“国全啊,国忠是你亲弟啊,他要是坐牢了,这个家就完了!”
父亲咬咬牙,背下了叔叔的债。
母亲当场就炸了:“你疯了吧?你不想过了是不是?几十万你拿得出来吗?你想卖房卖地卖女儿是不是?”
父亲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第二天就去镇上借钱,连我和弟弟的学费都被停了。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吵了三天三夜,最后母亲提出了离婚。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坐在炕上,眼睛哭得通红,对我说:“婷儿,妈跟你说,咱们不离不行。你爸心里只有他弟弟,他没把我们娘仨当回事。”
我那年刚上初二,成绩不错,可因为家里没钱交学费,我只能辍学。弟弟也没上多久就退学了,开始在镇上的摩托修理店打工。而我,跟着母亲一起搬回了外婆家。
父亲没有挽留,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母亲带着我,在外婆家住了两年,外婆年纪大了,靠种菜为生。为了养活我们,母亲去了镇上的小饭馆当服务员,我则在一家理发店学徒。
我一直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我穿着别人给的旧棉袄,骑着破自行车去上班,耳朵冻得通红。那时候我告诉自己: 我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
几年后,母亲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是个中学老师,姓赵,妻子早年病逝,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赵老师为人温和,见我叫他“赵叔叔”时,他总是笑着说:“叫爸吧,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人。”
母亲跟赵老师再婚后,我们搬进了他家。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赵老师从不偏心,甚至更宠我。他带我去县城报名夜校,还鼓励我继续学习。可惜我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光,最终只拿了个中专文凭。
后来我结婚了,是赵老师亲手把我交到丈夫手里的。他说:“婷儿是我女儿,她受过太多苦,以后你要好好待她。”我当时哭成了泪人。
而我的亲生父亲林国全,在这二十多年里,从未来看过我一次。即使听说我结婚了,也没来喝一口喜酒。
直到前几年,弟弟林建打电话给我,说:“姐,你回来看看爸吧,他现在身体不好,一个人过得挺惨的。”
我沉默了很久。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我问自己:他还算是我爸吗?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放弃了我和妈妈,选择了他的弟弟和那笔债。
我还是回了一趟老家。那个曾让我无数次梦见的老屋,如今破败不堪。父亲坐在门口,头发花白,驼着背,看见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婷儿啊,你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他递过来一袋红枣,说是早年种的,晒干了留着给我吃。我没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您身体还好吗?”
他点点头,说:“还行,就是老了。”
我们之间的对话像是两个陌生人,尴尬又疏离。那一顿饭,他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鲤鱼,可我一口没动。
吃饭时他突然说:“婷儿啊,你和建子也都成家了,我老了,怕是照顾不了自己了……”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突然一阵冷笑。他想让我养老?当年他为了帮叔叔还债,把我们母女推出了家门;现在老了,想起我这个女儿了?
我没说话,饭后就走了。回到家,我把这事告诉了赵老师。
他沉默了很久,说:“婷儿,养不养是你的事,但别让恨困住你一辈子。”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第二天,我给父亲寄了一笔钱,但只写了两个字——“保重”。
半年后,父亲来到了我家,满脸风霜。他站在门口,看见赵老师时,愣住了。赵老师却笑着说:“老林,进来喝口茶吧。”
父亲顿住了几秒,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婷儿。”
赵老师拍拍他的肩:“她是我的女儿。”
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他才是我爸。
03
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在雪地里冻得发抖的小女孩。生活虽然不易,但我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深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
父亲如今住在敬老院,我每个月按时寄生活费,但我从未再去看过他。
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原谅他?我只是淡淡一笑。
原谅不等于遗忘。 我愿意尽一个女儿的责任,但我心里清楚,那个真正给了我爱,给了我家的男人,从来不是他。
赵老师六十岁那年,我带着女儿给他过生日。女儿拉着他的手问:“外公,你是不是我妈妈的爸爸?”
他笑着摇头:“不是亲的,但我们比亲的还亲。”
我望着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