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竹图》 来源:昵图网
古代文人与植物向来亲近,不仅观花赏叶,还吹花嚼蕊。春天里百花生香、万紫千红,正是吃花的好时节。春日花馔芳香清脆,予人以精神的放松与审美的愉悦。
早春二月的梅花深得文人之心。宋代杨万里就喜欢用鲜梅花蘸蜜食用,他曾作《蜜渍梅花》诗:“瓮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句里略无烟火气,更教谁上少陵坛。”因为食用了梅花,梅香满口,清气满心,作诗便不带烟火气息。宋代刘翰在《小宴》中写道:“小窗细嚼梅花蕊,吐出新诗字字香。”他同样认为,食用暗香浮动的梅花,便能锦口绣心,作出的诗也字字飘香。元代《梅磵诗话》记载,宋人杜耒向赵师秀讨教诗歌,赵师秀亦是将食梅与作诗联系起来:“但能饱吃梅花数斗,胸次玲珑,自能作诗。”
玉兰也是早春之花,花开之时色白微碧,香味似兰。明人王象晋在《群芳谱》中记载了玉兰花馔的做法:“花瓣洗净,拖面,麻油煎食最美。”将玉兰花瓣用面粉裹着麻油煎食,香甜可口。明人王世贞于《弇山园记》一文中就称赞玉兰花煎“芳脆激齿”。清代叶申芗也赞道:“落英还比菊堪餐,偏宜是,酥煎透。”
春意渐盛,桃李花开。桃花的花瓣也是可以吃的。唐人喜食桃花饭。唐代诗人李群玉云“倚棹汀洲沙日晚,江鲜野菜桃花饭”,皮日休则道“桐木布温吟倦后,桃花饭熟醉醒前”。一碗桃花饭,雪白米粒上点缀嫣红的桃花花瓣,观之玲珑可爱,闻之馥郁清香,着其气息则醉,是嫣然明媚的大唐风情。在洛阳一带,人们在寒食节有食桃花粥的习惯。清代汪灏《广群芳谱》引唐代《金门岁节录》云:“洛阳人家,寒食食桃花粥。”清代戏曲《桃花扇》中有这样的唱词:“三月三刘郎到了,携手儿下妆楼,桃花粥吃个饱。”
兰花幽香馥郁,也可以入馔。明代《罗钟斋兰谱》记载了兰花的做法,可以用蜜炼,可以用糖醋同煎:“兰花香味俱佳,无毒可食……拾其将蜕之花,或用蜜炼过者,或用糖醋同煎熟者,浸为之蔬。”明代张岱在《陶庵梦忆》中描写范与兰爱兰如痴,家中种了三十多盆兰花。客人来家坐上一会儿,就会“香袭衣裙,三五日不散”。到了花谢之时,张岱不忍落花被弃,于是和范与兰商量说:“有面可煎,有蜜可浸,有火可焙,奈何不食之也?”范与兰赞同。于是,凋零的兰花又变成了入馔的美食。
玫瑰花儿又红又香,可以和糖做成糖玫瑰,食之甘美,令人神清气爽。明代《食物本草》记载:“玫瑰花和糖冲服,甘美可口,色泽悦目。”玫瑰也可以用蜜渍食用,明代《五杂俎》记载:“今人有以玫瑰、荼蘼、牡丹诸花片蜜渍而啖之者。”清代陆震写有一首《忆江南·咏玫瑰》赞之:“春来卉。堪爱独玫瑰。簪鬓放娇怜紫艳,伴糖津咽胜红蕤。枯润总香飞。”春来百花盛开,而他独爱玫瑰,玫瑰可簪在少女鬓旁更增娇艳,还能和糖做成一道令人口舌生津的美味。无论玫瑰花儿新鲜与否,总有一缕甜香萦绕飘飞。
松花颜色金黄,飘落的花粉也是金色,元人柴野愚小令中也有“看满园金粉落松花”之语。宋人喜爱吃松花饼,宋代《山家清供》里详细记载有“松花饼”的制法:“春末取松花黄,和炼熟蜜,匀作如龙涎饼状。”做法是春末之时,取松花黄和炼熟蜜拌匀制作,像古老的龙涎饼一样。明代《遵生八笺》中亦记载有“松花蕊”,做的是蜜渍松花,清香脆美:“松花蕊,去赤皮,取嫩白者,蜜渍之,略烧,令蜜熟,勿太甚,极香脆美。”
花王牡丹与花相芍药的花儿也可食用。宋代《后山谈丛》记载,五代十国时,后蜀兵部尚书李昊每到春季,便会采摘牡丹花数枝送给朋友,还以兴平酥同赠,并说:“俟花凋谢,即以酥煎食之,无弃浓艳也。”等到花凋谢后,即以酥煎煎制牡丹花片而食之,方不辜负了牡丹的芳华秾艳。宋代苏轼也不忍牡丹如此丰腴明艳的花朵白白飘落,便用落花做了一道煎炸牡丹花的美味,还作诗道:“未忍污泥沙,牛酥煎落蕊”。
芍药花的食用历史则比玫瑰花更长,汉代便已用芍药花做酱。西汉枚乘《七发》中就有“熊蹯之臑,勺药之酱”的吟咏,即糯香的焖熊掌,蘸着鲜香的芍药酱。芍药还可做成芍药花煎。明代《群芳谱》中记载,“春采芽或花瓣,以面煎之,味脆美可以久留”,春天里将芍药的花蕾和花瓣采摘下来,以面粉裹之再以油煎炸,则滋味脆美,齿颊留香,做法与玉兰花撰差不多。
春日花馔,滋养了古代文人的身心,体现了他们高雅的生活品位与精神境界。又是一年花开时,沁香可嚼,怀想古人吹花嚼蕊,不禁心旌摇曳,悠然神往。
(作者系湖南理工学院中文学院教师)
《中国教育报》2025年04月25日 第04版
作者:张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