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燕公子

世界上只有一种罪行,那就是盗窃。

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而最无耻、最不可饶恕的窃贼,是索性偷走别人的人生。

1990年,河南沁阳的农村少年席南高考后迟迟未收到录取通知,遂转身成为一名辅警,这一干,就是35年,因为学历不够,始终没有编制。

原以为命运就此定格,不料2022年7月,一通来自孟州市卫健委的电话打破平静:“你的录取通知书当年被人冒领了。”

席南这才得知,当年他考上了焦作卫校,却被同届考生李某刚截留通知书。李某刚将自己的本名改为“李席南”,冒用“席南”之身份入学。

毕业后,李某刚以干部身份分配进入卫生系统,一路升迁至卫生院副院长。若不是后来孟川市卫健委专审发现,“李席南”的人事档案存在信息不一致的问题,指不定还能往上“进步进步”。



得知真相的席南,找到了孟州市卫健委,并在“李席南”的档案里,看到了自己当年的照片、笔迹和报考材料——此情此景,颇有物是人非、命运捉弄之感。



事情败露后,“李席南”被开除公职、撤销学历,但席南的追问却陷入僵局:为何冒名者未被移送司法?谁在当年为他铺路?

孟州市卫健委承认“建议移交司法机关未落实”,却无法解释原因。如今54岁的席南,仍在等待一个答案:“我只想知道,是谁偷走了我的人生?”

明眼人都明白,单靠“李席南”一人之力,根本无可能完成这场人生互换,所以,席南的问题这样问才更准确——“究竟是谁,合伙偷走了他的人生?”

席南的遭遇,并非孤例。此前我曾写过一篇类似的文章,在吉林长春,50岁的药店售货员朱丽春,同样在2020年遭遇“人生地震”。

当时,一名自称“中间人”的男子找上门,揭开一桩埋藏30年的秘密:1990年,女子谢某冒领了她的中专录取通知书,顶替她进入了长春计算机职业技术学校。

毕业后,谢某进入中国农业银行吉林省分行,安稳工作至退休前夕。而真正的朱丽春,因“落榜”辗转打工、捡废品,干着最底层的活,拿着最少的工资,半生潦倒,连一份兜底的社保都没有。

可以这么说,朱丽春的半生潦倒,始作俑者便是谢某。荒诞的是,当银行内部稽查发现谢某身份造假后,谢某竟试图通过中间人的游说,想用“部分退休金”劝服朱丽春私了。

朱丽春当然拒绝妥协并报案,但警方以谢某“怀孕”为由取保候审,最终撤案。朱丽春又找到中国农业银行长春市绿园支行,对方则以“旷工”为由解聘谢某,对冒名顶替只字不提。

到这一步,真相已经很明了了,可公道之路、正义之途,却是无限迷茫。警方不办案,银行也不愿协助朱丽春走司法途径。

各个本该主持公道的部门,不约而同站在了强势一方的这一边,协助谢某实现了‘爱协商就协商,不协商就滚蛋”的霸道猖狂。



两起事件中,冒名者均凭借一纸偷来的学历跻身体制,而受害者则被困在底层。席南与朱丽春的30年,恰是中国社会剧烈变迁的缩影——

在那个年代,中专学历曾是底层子弟实现阶级跃升的黄金门票,但冒名顶替者却将其异化为人生盗窃工具。尽管涉事者们最终被开除,但受害者被篡改的命运已无法重启。

这些案件暴露出制度的多重漏洞:上世纪90年代纸质档案管理的松散、升学就业环节审核的形式主义,以及权力暗箱操作的隐秘空间。

席南和朱丽春的故事之所以刺痛人心,是因为它们动摇了人们对“努力改变命运”的信仰。当一纸通知书能被人轻易调包,当冒名者凭借赃物坐上人生高位,普通人奋斗的意义何在?

更令人愤懑的是,冒名者鲜少承担刑责:席南案因“追诉时效过期”陷入困局;朱丽春案因“怀孕”撤案,司法惩戒沦为泡影。这背后,很难说有没有令人窒息的权力合谋。

是的,法律无法追回逝去的30年,但至少应让作恶者付出代价:追缴冒名者的全部不当得利、严查当年协助造假的黑手、完善身份审核与追责机制。

最重要的是,让每个“席南”和“朱丽春”知道,社会仍有捍卫公平的决心——

因为教育的意义,从来不是为盗窃者铺路,而是给奋斗者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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