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当婆婆的也太狠了吧!医生都说孩子太大必须剖,你还拦着不让?命不要了是不是?”
产房外,护士的一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张雪疼得早已经没了力气,满头大汗地躺在产床上,手指紧紧抓着床单,脸色惨白。医生看着胎监图,不停地催,“宫口开了八指了,再不剖孩子有缺氧风险,你们家属到底同不同意?”
外头,婆婆李翠芳却一把拉住自己儿子的胳膊,死活不让他签字:“不行不行,剖腹产对孩子不好,她年轻人,努把力怎么就生不出来?你别听医生瞎吓唬,一切正常呢!”
李翠芳六十出头,一身农村人的干脆劲,说话从来不绕弯子,可这回,不是她固执,而是她心里有算盘。她早就听说剖腹产一来恢复慢,二来费用高,三来生二胎困难。更重要的,是她始终认为,她儿媳就该好好“吃点苦”才行,才值这几万块的“彩礼”。
她心里一直有根刺——三年前儿子张峰结婚,李翠芳不情不愿地掏了五万块钱,觉得是被“逼”出来的。那时候她就念叨:“娶个媳妇怎么要花这么多钱!”
如今儿媳生孩子,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人命关天,而是钱包。
张峰站在产房门口,一脸的焦虑和为难,脚下像灌了铅。他不是不担心媳妇,但面对母亲的强硬,又有点拿不出主意来。
“妈,医生说剖安全点……”
“你懂个啥!”李翠芳打断了他,“你小时候我不也生下来了吗?咱家哪代人不是顺产?别听那帮医生吓唬人,就是为了多收钱!”
护士气得脸都红了,“你是家属就快签字,不签就别在这挡着!要是出事了你担得起吗?”
张峰僵在那儿,望着母亲,又望着那张需要签字的手术同意书,手抖得拿不稳。
产房里,张雪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医生看着心率,果断决定抢救。“快,推进手术室,通知主任来,先抢人命再说!”
手术室门一关,外头的争吵顿时安静了。
张峰瘫坐在长椅上,手里还攥着那张空白的手术单。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严重太多。李翠芳倒是理直气壮地坐一边,嘴里还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扛事,疼几下就想上手术台,哪像我们那时候,农村女人都是地里种完地回来就生的。”
没过多久,医生出来了,满脸疲惫,“孩子保住了,但大人情况不太好,出血多,得转ICU观察。你们再晚来几分钟,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刻,张峰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
李翠芳却还在那嘴硬,“你看看,不也生下来了吗?早说不用剖的,医生就是瞎紧张。”
护士气到爆:“你知道产妇差点休克吗?她在产床上喊‘妈,救我’,可你在外面干嘛呢?”
那一声“妈”,像针一样扎在张峰的心里。
回家的那晚,张峰坐在窗边抽了整整一包烟。张雪还在ICU,人没醒过来。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如此无力。他想起结婚那会儿,张雪穿着婚纱站在他面前,说:“以后咱们要好好过,别管别人怎么说。”
可现在,他连她最基本的安全都保不住。
张雪醒来是在第二天下午,虚弱地开口第一句话是:“孩子……还好吗?”
张峰点头,哽咽地说:“儿子,很健康。你……你受苦了。”
张雪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不是哭孩子,她是哭自己这段婚姻。
医生说她以后再想生,可能得冒更大的风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刻没人站出来替她签字。
出院那天,李翠芳来看孩子,看到张雪脸色还没恢复,照旧嫌弃地说:“你看看你,剖了一刀,还不如顺产的恢复得快。以后别总娇气,这孩子以后我带,你也别太指望你儿子帮你。”
张雪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等身体一恢复,她就要搬出去住,不为了自己,是为了孩子。
这个家,她再也不想靠近一步。
后来她回娘家小住一阵,娘家妈听完她的遭遇,哭得眼睛都肿了:“这哪是婆婆啊,这是仇人!”
张峰也来找过几次,想让她回去,张雪没答应。她说:“你妈不是医生,她拿命赌,是我命,不是她的。你不拦着她,就是同谋。”
张峰低着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月后,张雪提出了分居。孩子她带,张峰每月给生活费,不阻拦他看孩子。她说得很平静,可张峰听完,却觉得心像被撕开了。
那晚,他坐在母亲面前,说了一句这辈子最硬气的话:“妈,从今天起,你少管我的家事。张雪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是你干的。”
李翠芳不服,“你还怨我?我那也是为你省钱!”
张峰冷笑了一下:“省钱?她命都差点没了,你怎么不省着点呼吸呢?”
这是张峰第一次和母亲吵架,但他知道,这次必须站出来,不然他的人生会彻底被裹挟着走偏。
而张雪,带着孩子回了城里的出租屋,生活不算富裕,但至少安稳。每次她抱着孩子,都会轻轻地说:“宝贝,以后妈妈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像妈妈一样,为别人的冷漠付出生命。”
她不再相信那套“婆媳一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