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冬天,我揣着户口本去公社报名参军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这个决定会把我的人生带向何方。今年我72岁了,从那时起算,我在部队整整待了四十三年,直到2015年才正式退休。现在拿着17000的退休金,每天在干休所和老战友下棋喝茶,常有人问我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要说我这辈子,确实像往湖里扔了块石头,涟漪荡得老远。当年在安徽农村,我初中没念完就跟着大人修铁路,扛着铁锹在工地上跑。后来参军进了东北的野战军,头三年在黑龙江边上站岗,棉袄冻得能立起来。那时候连队吃个新鲜菜都难,我们班长带我们逮兔子改善伙食的事儿,到现在想起来还鼻子发酸。



部队这地方最认实打实的本事。我当过农民修过铁路,这些经历倒成了优势。在炮团当兵时,我比城里兵能扛冻;在后勤部搞建设,我比机关兵能吃苦。从班长、排长干到代理指导员,每换一个岗位就像换了片庄稼地,得重新学怎么播种。
记得最清楚的是1976年,团里突然要送我去师部理论读书班。那会儿整个师就我一个战士去,连我自己都懵。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老往连部跑着借报纸看,还自己掏钱买过两本书——一本讲语法的花四毛八,代数的贵点,一块四毛六。代数实在看不懂,倒把那本语法书翻烂了。
文化这事儿真能改命。刚下连队那会儿,班长让我给退伍老兵写黑板报。我蹲在墙根憋了半天,写了百来个字的《时间宝贵,精神可嘉》。没想到这么篇小文章,让全连都管我叫"小秀才"。其实我那时候连初中都没正经毕业,就是平时爱看闲书,《红岩》《林海雪原》这些都是在修铁路时攒下的。



八十年代进陆军学院当教官,算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之前十几年在各个部队打转,野战军、省军区、后勤直属单位跑了个遍。这些经历攒起来,倒成了讲课的好材料。给学员讲战术,我能用当年在边境逮兔子的例子说地形;讲后勤,能拿种菜窖藏的经验打比方。
要说最悬的一次,是九十年代军改那会儿。好多老战友都劝我转业,说你这岁数在地方还能混个科长当当。我没动心,结果第二年全军选教育训练督察员,就因为我既在基层待过,又在院校教过书,愣是把我选上了。后来在京西宾馆开会发言,看着底下坐的将军们,手心都是汗。
现在年轻人总问我怎么在部队待得住四十多年。要我说,就是别把苦当苦。当年在黑龙江零下四十度站岗,想着总比老家发大水时睡房梁强;后来熬夜写材料,想着总比修铁路抡大锤轻快。这些年部队给我脱产上过两个大学,地方的政治系、军队的指挥学院都念过,这些机会放以前想都不敢想。



去年收拾旧物,翻出当年买的语法书,定价还标着0.48元。孙子问我:"爷爷,这么破的书还留着?"我没说话,心里想着要不是这书,我可能还在哪个工地当监理呢。人这辈子关键就那么几步,我算是抓住了部队给的机会。
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当兵四十多年,老家父母走的时候都没赶上见最后一面。但看看现在,从吃不上新鲜菜的边防兵,到穿将校呢的退休干部,这辈子值了。前些天老战友聚会,当年教我逮兔子的包班长早不在了,可我们这帮老家伙凑一块,说的最多的还是那句话:"没白穿这身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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