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我攥着母亲枯枝般的手,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生死离别会撕开埋藏二十年的秘密。
母亲咽气前三天突然修改遗嘱的消息,像颗炸弹在家族群炸开。大哥连夜从澳洲飞回,二姐取消欧洲考察行程,我们兄妹五人齐聚病房时的表情,比ICU的监护仪还要冰冷。
病床前的智能监护仪显示血氧饱和度跌破85%,主治医生第三次催促家属做决定。二姐突然掏出手机:「妈,您看清楚这是几?」屏幕上是她新买的别墅庭院,泳池波光粼粼映着母亲浑浊的瞳孔。
护工林姨端着温水进来时,大哥正指着遗嘱公证书发飙:「这套学区房市值680万!您要给外人?」我看见林姨的手抖得泼湿了病号服,她默默拧干毛巾给母亲擦身,脖颈处的烫伤疤痕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民政局数据显示,北京每10个空巢老人就有3个将遗产赠予非亲属。当母亲颤巍巍按下手印那刻,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灵堂外,15岁的林姨抱着发烧的我冲向急诊室,她的塑胶凉鞋在积水里断成两截。
葬礼那天暴雨倾盆,二姐把房产证复印件摔在律师脸上:「必须做精神鉴定!」林姨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37张汇款单,收款人全是我在国外的账户。最新那张的附言栏写着:「给小五买羽绒服,哈尔滨冷」。
「这些钱够付十年护工费了。」大哥捏着汇款单冷笑。林姨突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王老师教我认字,给我工作,这些钱是替她保管的。」地砖上的血印子让我想起高考那年,她在校门口摆摊被城管掀翻,却把我的辅导书护在怀里。
公证书最后一页夹着泛黄的信纸,母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小林用二十年青春换你们体面,这套房是她应得的。」律师播放的录音里,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格外清晰:「当年你们爸的抚恤金...小林全拿去交你们留学保证金了...」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我瞥见林姨躲在走廊抹眼泪。她手机屏保是我们兄妹的毕业合影,照片里我穿的学士服,是她用三十个通宵缝制的。
房产过户那天,林姨把钥匙塞回我手里:「房子留给小外孙上学用。」她转身时,我看见她破旧的帆布包露出半截诊断书——晚期肺癌,日期是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