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chinatimes.net.cn)记者文梅 北京报道

4月3日上午10:30,彭凯平下了飞机,从首都机场直奔位于北京南二环的《华夏时报》,接受华夏公益会客厅专访。虽然一路舟车劳顿,但出现在记者眼前的彭凯平却毫无疲倦之色,面带微笑,言语平和,令人如沐春风。当摄像机架好,一切就位,采访即将开始时,身穿灰色西装外套,内着浅蓝色衬衫、深色休闲裤加运动鞋的彭凯平笑眯眯地说了句:“今天赶路太匆忙,穿得不够正式,抱歉。”

彭凯平身上有很多标签。他是清华大学全球产业研究院院长、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教授。他也是中国积极心理学发起人、中国国际积极心理学大会执行主席。时间对他来说确实不够用。开机采访前他就告诉《华夏时报》记者,中午12点之前必须结束,因为下午还有重要的课程安排。

他最重要的标签还是一位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教师,以及,一位充满爱心的知识公益践行者。

为了这次采访,彭凯平特意从贵州飞回来。他说,中央成立了一个党外知识分子献言献策专家组,他是专家组成员。此次受邀赶赴贵州毕节的贺幛,参与乡村振兴公益活动。专家组中有几位院士,教当地农民怎样更好地种植土豆,还有一些专家帮助当地村民制作非物质文化遗产手工产品,他的任务就是跟大家谈心,交流,传播一些积极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尽管每天工作行程都安排得很满,但彭凯平说,每次参加这样的公益活动都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充实。

对于如何讲好在平常人看来专业高深的积极心理学,彭凯平的答案是“因材施教”。比如专门针对党员干部的讲座,他以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为切入点,结合现实工作需求和趋势来讲,学员们听得专心用心,也常被他特别接地气的大白话逗得会心一笑,课堂气氛自然松弛,深受欢迎。面对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孩子们的脸庞时,彭凯平则时常蹲下身子,倾听他们诉说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的同理心和专业能力让孩子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就打破内心屏障,围着他七嘴八舌起来——谁昨天跟妈妈吵架了,谁今天和同学闹别扭了,无话不谈。“我会教孩子们怎样调整情绪,帮助他们找到生活中保持快乐的小技巧,启发他们用最简单的方法发现美好的世界,让他们可以积极面对未来的人生。跟孩子们我不讲理论,没有必要。”彭凯平说。

作为心理学家,彭凯平和日本经济大学特聘教授后藤俊夫合作出版了《企业的品格》。该著作首次跨界合作研究心理学与管理学,深入探讨了企业长寿的秘诀,并提出了一系列基于积极心理学和管理学的理论,旨在帮助企业在追求利润的同时,不忘文化、责任与价值的传承。今年3月20日“国际幸福日”,彭凯平邀请金惟纯、何志毅等多位知名人士在北京举行了新书分享会。他在分享会上说:“《企业的品格》这本书就是想把积极心理学的理论、思想、逻辑,与企业的生存发展相结合,传递善意的理念并形成价值共识:只有共生、共赢,同步发展,才是未来可持续的最重要的基石。”

据报道,彭凯平曾连续两年代表中国在“联合国国际幸福日”纪念大会上作报告。除了繁忙的本职工作,他还热心公益慈善事业,是多个公益组织的发起人、顾问和理事。他担任中国“幸福园丁”公益基金和中国积极心理学研究基金学术委员会主席,并参与中国幸福城市建设工作。

在接受《华夏时报》采访时,彭凯平对公益慈善事业给予人类发展的正向推动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认为,幸福企业的核心价值和公益事业一脉相承,其价值衡量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社会满意度,而企业社会满意度的价值风向标就包括是否能够“热心公益,施惠于人。”

采访最后,彭凯平鼓励更多人发现公益的价值,积极参与公益事业。“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帮助他人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出一种神经化学递质叫作oxytocin,翻译成中文叫“催产素”,它会令人周身温暖,容光焕发。简言之,做公益能让人变得更美。”他不无风趣地说道。

以下为访谈:

不假外物,反求诸己——中国幸福企业的必修课

《华夏时报》:彭老师,欢迎您做客华夏公益会客厅。我们知道,当前人口红利的消退以及全球化竞争的加剧,一些国内企业过去传统的内耗式的管理,已经不再适合当下时代发展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您提出过一个观点,说“幸福企业”是高质量发展的一个必然选择,您这个观点的理论依据是什么呢?

彭凯平:其实是来自三个方面。一部分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智慧。咱们中国人早就知道和气生财,就是财富的来源是来自交换,用一句话说就是“让别人开心、让自己发财”,这是商业的基本逻辑,不是谋略,不是博弈,不是攻击,不是一统江山,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根上重新回归到商业的本质。

第二,大量的现代科学研究——包括组织行为学、管理学、心理学等多个领域的研究,发现那些幸福企业——那些提倡客户满意、员工满意的企业,终究是走得更长一些。

第三,现阶段人工智能出来、机器手出来,它一定能够替代很多干活的人、拼命的人。要讲拼命,机器比我们人更能拼,因为它不睡觉,不吃饭,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变化,所以你要跟机器比,肯定是比不过的。那就得比我们人的才华。那人的才华是什么?人有意义感,人有幸福感,人有美感,人有同情心——所有这一切都恰恰说明,我们提倡的幸福企业的要素,才是真正的未来企业发展的要素,因为它比传统企业更有生命力。

《华夏时报》:在您的实践和一线调研当中,您觉得当下中国在幸福企业这个方向发展、已经渐成规模或者有模有样的企业有没有?可以点个名吗?

彭凯平:肯定有,就是不太好点名,因为点名就容易得罪很多人(笑)。但是我们大家熟悉“胖东来”对吧?这家企业在这方面就是做得很不错的。

《华夏时报》:如果说我们中国的大部分企业能够走向“幸福企业”这样一个归途的话,您觉得这个时间的跨度大概要有多久?

彭凯平:我觉得会很快。为什么?就是当企业迅速发展的时候,我们不太注意内部的制度建设和文化建设,我们更关注的是企业规模的外部扩张,因为来钱快。而当外部扩张的时机不够,有挑战、有瓶颈的时候,我们才修内功。修复企业是一种内功的建设,它是一种缓慢的过程。所以说,我觉得现在经济困难的话,反而有越来越多企业去修炼自己的内功、内力,不假外物,反求诸己,这就是中华民族的一种智慧。

《华夏时报》:这个“幸福企业”在您看来,我们有没有可能形成一种数据化的、或者说一个可统计的样本,来做一个对标?

彭凯平:当然可以!其实我们做过好几次这样的“幸福企业”的对标。比如FESCO(北京外企人力资源服务有限公司)就跟我们清华大学积极行为中心合作,探索幸福职业的标准是什么。我们提供了很多方案,都是定制的。每一个企业都有自己原有的一套理论和方法,他们希望把他们的一些经验和我们科学研究的数据结合起来,这叫作“特制的指标体系”。还有一些普遍适用的指标,但因为这个指标有知识产权,就不具体阐述了。

《华夏时报》:理解了。您还提出“幸福企业”是一种科学版的阳明心学,这个涉及到咱们国家优秀的传统文化了。您认为咱们的传统文化和幸福企业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彭凯平:我觉得有三个很重要的联系。一就是智慧和理论的提升;二就是操作方法的细化;三就是社会认可的接受程度。

从第一个角度来讲,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阳明心学,有两大最突出的智慧:一个叫作致良知,一个叫作知行合一。我们的幸福企业建设其实也是一样的——第一就是一定要把人善良的天性挖掘出来,让我们做人的本能体现出来。现在我们很多内耗企业,挖掘的不是人善良的天性,挖掘的是人的动物的本能:干活、吝啬、吃苦耐劳、拼命……这就是动物的本能。但是人之所以作为人,他有他的竞争优势,他的竞争优势和动物本能是不一样的,动物的强大、凶狠,在人身上根本不适用。

第二个叫作“知行合一”,就是一定要做,你不能光说。知决定行,但是行引发知,所以说很多幸福企业建设一定要从点点滴滴开始,不要等到我们的框架起来、结构起来、概念起来、宣传搞起来、领导夸起来,这都晚了。现在就开始点点滴滴地不断积累,这叫作知行一体,知行合一。我经常讲,我们是现代化科学版的阳明心学,除了有智慧指引之外,我们还有科学的操作性的方法,特别是现代科学现代文明的知识,这都是600年前的阳明心学没有的,我们把它结合起来,作为一种制度化确定下来。阳明先生给我们“道”,积极心理学科学给我们“术”,一些现代文明的方法给我们一个场,这样的话,你就有这个“道术场”,就能够把它建设得更好。

《华夏时报》:您刚才提到了道、术、场,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外在的一个推力,或者说能量,能够让道术在这个共同的、一个和谐的生态场里,形成它固有的一种运作的模式。这个外力是什么呢?

彭凯平:我觉得这个外力其实是方方面面的。其实所有人感受到的外力都差不多,但有些人敏感,有些人钝感,有些人无感,还是跟个体修养、知识学习有很大的关系。我们这样的宣传其实就是一种外力,科学知识也是外力,政府的一些政策也是外力,但你看它产生的效果还是不一样。

《华夏时报》:接收程度不一样。

彭凯平:接收程度不一样。所以我们中国人讲“师父领进门,造化在个人。”外力其实是很显易见的——经济形势、社会需求、媒体宣传、政府政策,老百姓的呼声,这些都是外力,但有些企业他真的无动于衷,毫无感觉;有些企业,先知先觉,大彻大悟。所以我经常讲,恰逢其时,抓住时机,可能是我们这代人应该要有的一种生存智慧。

《华夏时报》:您还提到一个观点,说“其实对于一个正向发展的幸福企业来说,减少员工的损失感,要比你单纯给他发放福利更有价值”。我们一般都会强调员工的“获得感”,但您提出的是减少“损失感”。您认为这个“损失感”是哪几个核心的点呢?

彭凯平:其实这个理论是来自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卡尼曼教授,他有个非常重要的行为经济学公理,叫作“价值方程不对称”,就是同样的财富和金钱,获得的在我们心中反而不值钱了,没得到的在我们心中很值钱。你丢了50块钱,你懊恼半天在哪丢了,怎么老丢钱?你捡到50块钱,你吃掉了,你花掉了,很快就忘掉。为什么我们经常讲“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娘”,因为吃到肉的快乐很快就忘掉,没有吃肉的痛苦就一直记在心里。从企业发展角度来讲,那个获得感最好是一个相对获得感,而不是一个绝对获得感,不是一个量的绝对增加,是一个心理感受的增加。所以这是一个科学概念,我只是表述得更加通俗化。

《华夏时报》:您阐述得更人文一些。

彭凯平:更人文一些,让大家能够感同身受,更重要的是知道怎么去做。

《华夏时报》;您也提到了“胖东来”这个企业,您觉得是不是它给企业员工的这种损失感就是尽可能的小,相对获得感尽可能的多?

彭凯平:对,当然我们不是说一味地去满足别人的无限欲望,就是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我们在讲这个痛苦指数的时候,不要只讲到那些具体的物啊钱啊,还有很多心理感受的事情。

《华夏时报》:还有精神层面的。

彭凯平:精神层面的也很重要。它不是一个简单的钱和物的事情,有很多心理感受、人情世故、团队精神、工作环境、美感程度等等,这些都很重要。

《华夏时报》:在您看来,胖东来这样的企业模式在中国是可以大量拷贝的吗?

彭凯平:我觉得有两个要考虑的因素——一个是行业特性。胖东来它毕竟是一个服务型行业,满足底层员工的开心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是直接面对消费者,每一个员工其实就是一个企业的形象代表。但有些企业的性质不太一样,比如说一些高科技企业,他的客户部门包括研究部门,基本上躲在办公室里头,根本就见不到客户,那他的管理方式肯定也不太一样。

第二个就是要考虑我们区域的特性。我个人感觉我们中国其实文化差异很大的,有些地方非常国际化,那你用胖东来的一些做法,其实不太适应,这些区域文化的差异,我个人觉得也很重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华夏时报》:您刚才提到比如说欧美一些国家的自由创新特质,比如日本的终身雇佣制,相对于您提出的这个幸福企业的观念来说,如果做一个横向对比的话,我们会有哪些优势?或者说,哪些是可以我们去发挥、去扬长避短的一些特质?

彭凯平: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我们国家的文化优势是集体主义,这个叫作“家国情怀”,所以说我们很多的幸福企业,它一定离不开国家的欣赏、支持和保护。

第二个就是我们的家在我们中华民族的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们中国很多幸福企业,特别重要的考虑因素就是家庭因素,你的孩子的学习,你的员工的成长,家庭的和谐,甚至企业帮你找老婆、找丈夫,解决婚恋问题,这些事情国外企业想都不会想的,因为这都是个人的事情,你要去做,反而觉得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所以这是比较大的一个差别。

第三就是和谐文化。我们中国企业特别讲和谐,可能是一团和气的一种文化特性。还有一个就是比较强调福利,这个可能将来我们企业出海的时候也要考虑,这种精神上、文化上、价值观上的召唤和激励,肯定也挺重要的。

善意的涟漪效应是社会和谐稳定的保障

《华夏时报》:我们从幸福企业发展特质聊到企业的公益价值观,您认为公益对企业发展和内部生态会有什么样的连接呢?

彭凯平:我个人觉得,好的企业,特别是幸福企业,它一定是有这种社会公益心的,因为所有的幸福企业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社会满意度,除了客户满意、投资人、股东满意之外,我们中国的企业,还特别强调社会满意度。所以说像华为这样的企业社会满意度很高。而实现社会满意度一个特别简单的方法其实就是能够把公益做出来,施惠于人,同时让社会知道。我觉得这都是很重要的。

《华夏时报》:很多企业家会有这样的一种认知——企业的公益可能会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我把企业做好、把员工照顾好、把该交的税交了,对国家做出基本的贡献,那就是最大的企业公益。另一种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有余力再去多做,比如说我有更多的资金资源,我愿意拿出来分享给需要的人,您怎么看呢?

彭凯平: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但是前一种公益,一定要让社会知道,因为说句实话,我们中国社会还是轻商的。商人认为自己在做社会公益,觉得我为社会提供就业、提供税收、提供社会服务,本身就是公益事业。但很多中国老百姓可能觉得这是做生意,还是你在赚钱,忽视了这个公益属性。我觉得这个就是一个文化价值观教育的问题。媒体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就是把前一种公益事业的公益性说出来,要不然,我们中国社会长期的轻商主义这个观念不改的话,企业家自认为的大公益,估计别人感受不到。我们几千年就把从商排在很低的位置上,一个商人最后还要当官,才能证明自己的道德,这就是我们文化的影响。我非常认可这些企业家的说法,但我同时也觉得,我们一定要帮他们甚至帮助中国社会改变对商业的误解,商业是最伟大的道德——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基本信念。当然也有坏人,坏人他就不是好商人。就像我们有很多做公益的人也干坏事,你能说公益就坏吗?

《华夏时报》:我知道您也是很多公益组织的发起人和理事,对这些年来咱们国内公益组织的发展肯定有一个基本的观察。您的观察是什么?

彭凯平:我个人觉得应该都很不错吧。因为总而言之,中国公益事业,特别以民间方式做公益,因为它少,所以才少而精。中国公益事业现在出问题的也是个案,有一些基金会出了一些问题,往往是为了筹款的需要而忽视了监管造成的结果。

当然,我们还有一些监管行政化的问题。但民间的公益组织,我觉得还是比较有效的,总的来讲是挺受欢迎的。也许是我的偏爱,我觉得到每个地方去,大家给我们的支持、欣赏和鼓舞,都让我们非常感动。当时我们扶贫去的那些地方,当地乡亲们都是用自己亲手扎的鞋、亲手做的枕头送给我们,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地送。

《华夏时报》:很淳朴。

彭凯平:是的,人真的很淳朴。但他们做的那个鞋子太漂亮了,我穿不了。

《华夏时报》:但那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笑)。

彭凯平:对的,穿不了,我们就拿回来送给其他朋友,让朋友们也知道他们生活与心情的美好。我记得,当地有一位老奶奶送我的时候,说“教授,我给你写了一个名字”,我特别感动,我说我带到美国去,因为老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文化产品。还有孩子们画的一些画,都让我特别感动,那都是做公益的幸福回报。

《华夏时报》:从公益事业的角度,您觉得如果把资金支持、资源支持和人的支持按重要程度来排序的话,您会怎么排呢?

彭凯平: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资金才是最重要的,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很多地方是真的需要钱做事情,但这个资金一定是要花在有需要的人身上。除此之外,我觉得人的关怀也挺重要的,就是有人来做这个事情,有人来传达这个善意,因为人还是更信任具体的人,人本身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此外,政策也挺重要。我老觉得没有一个好的公益政策的话,很多事情做不大、做不长,也做不顺。我们经常会发现一种爆发性的收缩,又爆发性的增长,这样的话,起起伏伏太多。

《华夏时报》:掣肘太多。

彭凯平:掣肘太多,让我们没法有一个正常的预期。人其实是活在未来憧憬预期之中,人怕的就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未来苦,你告诉我,苦我就忍得住。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那就很难,所以我也特别希望在公益建设方面,我们有更多的政策支持。

《华夏时报》:我看过您写的一段话,其中有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受益,您说“公益慈善是人类特有的行为,也是人类积极天性进化的伟大成果,无论是从社会生物学、社会交换论,还是积极心理学层面,公益慈善都是通向人类真实幸福的坦途。”如果从大白话的角度来说,您觉得公益慈善事业对人类未来的发展是一个什么样的推动力?

彭凯平:我们做了很多研究,发现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改变历史的一些事情,比如大规模的战争、科技的突破,还有王朝的更替等变化,其实对人类不一定是带来福祉的,有时候是带来很多问题的。但是做公益慈善事业,能够帮助他人、成全他人是特别有意义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想一想,如果人类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生物,成为地球上的万物之首,他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互相帮助啊。单打独斗,我们斗不过老虎、狮子、豹子,团结合作才是人类这个物种成为地球最伟大生物的一个根本原因。因为我们人类善良的天性,就是我们互助的基因。

曾有一个心理学家建议:女孩子要找好男人,别去职场,别去酒吧,别去相亲角,要去做公益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很多好男人。我也经常讲:做义工嫁老公,这才是未婚女青年找好男人的方法。我现在发现,做公益的家庭,孩子也有做善事的习惯,他也就容易有好朋友,容易有志同道合的战友,容易对社会有积极的想法和看法。这就是我们经常讲,公益事业其实是有魅力的、有善意的,对社会有价值。我也做了一个研究,我的理论就是六度分离——我们传播善、做善事,最终这个善意会回馈到你身上,这种善意的涟漪效应也是我们这个社会和谐稳定、进步、善良的一个特别重要的保障。

《华夏时报》:最后一个问题,想替咱们国内很多正在公益之路、职业道路上迷茫,甚至痛苦和踌躇不前的青年公益人请教您:目前中国公益人的生活待遇和薪酬福利是相对偏低的,可能刚进入公益圈没多久,然后就离开这条道路的人也越来越多,还留下一部分人在坚守,但是比较痛苦。您可以给他们几句建议或者说忠告吗?

彭凯平:我就说三个大家可以做到的建议。第一就是一定要找到志同道合的盟友。公益事业,它不是一个孤独的事业,它应该是一个有感染力、有魅力和召唤力的事业,一定要有一些人一起来做,不能一个人做。个人英雄主义在公益事业上是绝对不可取的。第二就是做好事一定要留名。我们现在有很多人,觉得做好事不留名,结果造成了社会误解。做好事的人不留名是错误的,我们一定要明白,做好事不是这个好事本身,是好事对社会产生的影响,如果我们都不留名的话,那我们怎么知道这个社会好人多呢?

《华夏时报》:但是我们很多国人可能又会说,哎呀,那个人做那点事他怎么就高调了张扬了,他可能也会有这样的忌惮,就不想让别人这么评论他。

彭凯平:我觉得人要活得坚强,要自信,问心无愧就是个很好的说法。还有一个,前面我说的一条也很重要,大家一起晒好事不就很有道理?

《华夏时报》:那个时候谁说谁啊!

彭凯平:对!你说谁啊(笑)。如果就你晒,别人不晒,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大家都觉得做公益的人很惨很累。假设当你晒出来的时候,你有一种自豪,有一种得意,有一种高尚的精神,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雷锋叔叔为什么要写日记啊?就是把自己的好事写下来,大家就知道他做好事,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伟大的雷锋呢?所以不要做所谓的“无名英雄”,我甚至觉得做了好事不晒的人,是精致的利己主义,为什么?怕别人攻击,怕别人骂,怕别人委屈自己。

我现在为什么到处做自媒体,也有人说我,你们教授不好好做学问,为什么要去做这种自媒体?我说我们教授要为社会服务,就得出来发声啊。我发声没有好处的,有一堆骂我、攻击我的人,但如果我不说的话,那我们这个领域、这个专业,这个事业就没人知道啊!如果非得有人骂的话,那我就是那个被骂的人。所以我觉得做公益的人,要有一种勇敢的精神,不是伪装,不是吹牛,不是矫揉造作,只要是真心实意地讲自己的工作,就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第三,我觉得做公益一定要从身边人开始,从熟悉的人开始,从你喜欢的人开始,不要一下子就去照顾跟你没有关系的人,甚至是你厌恶的人,我觉得那种大爱我们暂时做不到,特别是刚入公益行的人,别想着去拯救全世界,这就是我的一个特别简单的建议。

《华夏时报》:您是研究积极心理学的,生活当中如果您自己遇到了痛苦挫折,您如何去消解这种消极的心理?

彭凯平:我给大家一个特别简单的建议——当你难受的时候,别躺在那分析、想、发飙,一定要找个事转移你的注意力——不去想它,不去看它,也不去讨论它,没有意义。我这个时候就去找些事做,跑步、打球、看书,实在不行听听郭德纲的相声,做一些身心的瑜伽锻炼,放松一下自己,这些方法也挺有效的。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写作,当我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开始写,把这些挫折打击变成一种创作的源泉,写着写着就忘掉这些事情了,我一年出两三本书,都是因为被人骂了之后很难受,就开始写东西,写了一会儿就忘掉这个痛苦难受,因为当你的理性占上风的时候,感性自然就压下去了,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套神经系统,此消彼长。

《华夏时报》:人性的复杂性就在这里,理性和感性交相融合,此强彼弱,此弱彼强。谢谢您彭老师,辛苦了。

责任编辑:周南 主编:文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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