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如黛,锣声铿锵。除夕夜,在田东县作登瑶族乡梅林村,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瑶族金锣舞代表性传承人阮桂陆开启了一场跨越600年的文化对话。他轻轻拂去粮仓上的稻谷,取出深埋其中的金锣。指尖触碰到铜器的瞬间,一场穿越时空的庆典就此拉开序幕。

在布努瑶人的传说里,金锣是神灵赐予的礼物。除夕傍晚,梅林村家家户户的中堂前摆上猪头、鸡等,藏于粮仓深处的金锣被郑重“请出”。阮桂陆手持三炷清香,对着斑驳的铜锣喃喃低语:“金锣啊金锣,今年庄稼又丰收了,今天是大年夜,请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吃年饭、跳金锣舞。”摇曳的烛火中,铜锣表面泛着微光,仿佛在回应着族人的虔诚。这一场景,已在梅林村延续了上百年。


田东瑶族金锣舞表演现场。记者 覃蔚峰 摄

瑶族金锣舞,瑶语称“鲁桑”,意为敲锣,是居住在田东县及周边地区的布努瑶群众在长期劳动过程中创造出的,具有浓郁民族特征与独特艺术形式的民间传统舞蹈。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瑶族人民长期过着频繁迁徙的游耕生活。600多年前,布努瑶迁徙到田东后定居下来,布努瑶支系成为田东大石山区的开拓者。由于石山区土地稀少,农作物成熟后,鸟兽常来与人争抢食物。在艰苦的生产生活环境中,布努瑶人民总结经验,形成以锣声吓退鸟兽、保护粮食的做法。茶余饭后,瑶族先人以追赶鸟兽时在石块上跳跃为乐,逐渐将其发展为边击锣边跳舞的文艺形式。因古时民间使用的铜锣中掺有黄金,故而得名金锣舞。在世代传承中,金锣舞经过不断艺术加工,形成了具有固定表演程式及套路的瑶族舞蹈。

传统金锣舞属于自娱性舞蹈。“锣”既是舞蹈的伴奏乐器,也是舞者的道具。舞蹈人数不限,少则三五人,多则上百人同时起舞。跳舞时,在活动场地拉起藤蔓或绳索,将金锣串联悬挂起来,也可把金锣吊于竹架或木杈上,金锣离地面约1.5米。金锣舞的具体表现形态分为程式和舞蹈两部分。程式指跳金锣舞前要举行的开锣仪式,先由长老请出锣,跳起开锣舞,年轻人才可接着跳,直至封锣,封锣即由长老将锣妥善藏好。舞蹈有八个基本动作:单点锣、双点锣、左右抬腿击槌、背击槌、头顶击槌、靠点步击锣、转身击锣、双击锣。舞蹈周而复始,由慢到快,锣声越急,舞步越快,直至尽兴结束。这些舞蹈动作,与瑶民在山路上行走时抬高脚步、脚尖用力,以及腰部扭摆等姿势息息相关,是瑶族群众生活的真实写照。

起初,金锣舞仅用于酬神、祭祀、驱邪等民俗活动,后来发展成为贺新春、庆丰年的民间传统舞蹈,成为人们表达喜悦、欢庆节日的重要方式,并代代相传。每年瑶族“布努节”,金锣舞都是必不可少的重头戏。

阮桂陆的父亲和外祖父都是跳金锣舞的高手。在长辈们的熏陶下,阮桂陆自幼热爱金锣舞。14岁时,他跟随父亲学习金锣舞,16岁起又跟随外祖父深造。他学艺刻苦,熟练掌握金锣舞表演技巧,传承并发扬了前辈的金锣舞技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与技艺特点。2004年,梅林村成立瑶族金锣舞艺术团,阮桂陆担任首任团长,向全乡瑶族金锣舞爱好者传授金锣舞技艺,培养了众多瑶族金锣舞传人。

阮世伯是阮桂陆的得意门生与接班人,担任梅林村瑶族金锣舞艺术团第二任团长,也是瑶族金锣舞自治区级传承人。在阮桂陆和阮世伯的“传帮带”下,瑶族金锣舞演员队伍不断发展壮大。2014年,瑶族金锣舞被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非遗保护的现代篇章正在深山续写。为更好地保护和传承瑶族金锣舞,田东县成立了十几支金锣舞队,壮大演员队伍,在全县营造出浓厚的金锣舞文化氛围。田东县文化馆在梅林村传承基地三角屯设立瑶族金锣舞传习所,传授金锣舞技艺;作登瑶族乡在学校开设民族文化传承教育课,开展民族传统文化教育;阮桂陆、阮世伯两位传承人经常前往梅林村小学和陇穷村小学传授金锣舞技艺。经过多方努力,该县金锣舞后继有人。

田东县金锣舞代表队曾参加第12届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广场歌舞比赛,并荣获金奖。近年来,梅林村瑶族金锣舞艺术团常受邀参加市、县各类文艺演出活动。3月29日,瑶族金锣舞亮相“和美红城 千姿百色”2025年“三月三”各族群众大联欢活动。十面铜锣齐鸣,奏响动人乐章,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从偏远小山村迈向全国大舞台,如今,瑶族金锣舞不仅是瑶族人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田东县对外展示民族文化的一张亮丽名片。它丰富了当地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为推动文旅融合发展注入了新动力。越来越多的游客被金锣舞吸引,来到作登瑶族乡,感受这里独特的民族风情与文化魅力。在新时代的舞台上,瑶族金锣舞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继续书写精彩篇章,向世界传递布努瑶人民的智慧与情感。

夜幕降临,晒谷场燃起篝火。随着阮桂陆挥槌击响第一声锣,村民们如潮水般涌入舞阵。青壮男子赤足腾跃,佩戴银饰的妇女旋起百褶裙,孩童踩着鼓点模仿长辈的姿态。锣声由缓至急,舞步渐趋狂放,火光将人影投射在千年崖壁上,宛如先民魂灵与现代传人的共舞。这样的狂欢,将从除夕持续至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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