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白劳

居委会的玻璃门映出周末狼狈的身影。他片腿下车时,自行车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离下班还有十分钟,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滚落,在申请材料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萧主任!"周末撞开门的瞬间,挂钟的分针正好跳到五点五十。

办公桌后的女人连睫毛都没颤一下。萧主任正在整理票据,圆珠笔在指间转出流畅的弧线。"该吃晌午饭了。"她故意把"晌午"两个字咬得很重,嘴角挂着猫戏老鼠的笑。

周末的喉结上下滚动:"残联的补贴申请今天截止......"

"难怪你叫周末。"萧主任终于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在观赏什么有趣的标本,"偏偏赶在周末来盖章。"

那张A4纸在两人之间颤抖。萧主任突然皱眉:"哎呀,管章的刘主任去市里开会了。"她摘下眼镜哈气,用衣角慢慢擦拭,"要三五天呢。"

"可残疾补贴......"

"我变不出公章啊。"萧主任两手一摊,袖口蹭到桌上的印泥,在腕部留下一道红痕,像新鲜的伤口。

周末的拳头砸在办公桌上,墨水瓶惊跳起来。"公章就该锁在固定抽屉!要是保管人出意外怎么办?"他的括约肌突然失控,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蜿蜒而下。

"你!"萧主任的圆珠笔啪地折断。

"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周末抓起材料摔向对方,"站着茅坑不拉屎!"

门帘突然掀开。穿红马甲的老大姐端着保温杯进来,枸杞在茶汤里载沉载浮。"明天红歌表演的通知......"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径直走向角落的铁柜。

老大姐是社区的书记,周末认识。

萧主任抓起电话:"祥子吗?这儿有人要抢公章——"

周末的指尖已经碰到冰凉的铜章。老大姐的手盖上来,温暖干燥。"材料我看看。"她展开皱巴巴的纸页,突然笑了,"残疾证复印件、申请表、医院证明,这不都齐了吗?"

钢印落在纸上的声音像一声叹息。老大姐把材料递回来时,轻轻按住周末的手腕:"孩子,章是死的,人是活的。"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缝里有粉笔灰的味道。

萧主任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末望着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突然发现第一个"人"字的漆已经剥落,变成"为口民服务"。

"谢谢书记。"他弯腰时,听见脊椎发出生锈铰链般的声响。

老大姐转身给绿植浇水。"记住啊,"水流在龟背竹的叶脉上分出细小的支流,"下次先找我。我天天都在。"

夕阳透过玻璃窗,把公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枚黑色的勋章烙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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