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教科书式老赖战斗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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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判了”

这是维权10年的赵勇在拿到法院判决书后，写在微博的第一句话。

作为2017年微博网络舆情热搜“教科书式老赖”的当事人，大家可能更熟悉他的网名“认真的赵先森”。

2015年10月6日，赵勇的父亲骑行在唐山市唐丰路被黄某芬驾驶的小轿车撞到，致其特重型颅脑损伤，成为植物人。经交警认定，黄某芬负事故主要责任（70%），赵勇父亲负次要责任（30%）。

▲via 中国日报双语新闻

父亲住院后，赵勇辗转于医院、交警队和法院之间，但黄某芬却鲜少露面。

同年11月，在拿到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后，赵勇开始按照正常法律程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黄某芬赔偿医疗费用，但苦等4个月也没等来法院开庭的通知，等来的只是法院的调解。被告黄某芬本人并未来到现场，而是由代理人出面，当时法律意识还没有那么强的赵勇，在没有细看调解书的情况下，签字确认，埋下了后期的诉讼风险。

因为同个案由无法重复起诉，赵勇只能以人身损害重新立案。该案件唐山市丰润区法院于2016年6月8日做出判决，一审判决黄某芬赔偿赵勇父亲93万元，扣除已支付的7.6万元后仍需支付86万元。黄某芬未上诉但拒绝履行赔偿。

2017年9月，赵勇申请强制执行，至此，开始了漫长艰辛的维权之路。

这段时间赵勇父亲的状态急转直下，昂贵的住院费用也让赵勇急需这笔赔偿款。但无奈对方迟迟不执行法院判决，赵勇只能在网络上发声。11月16号赵勇在新浪微博上发布文章，第二天便登上热搜。22号发布黄某芬拒不支付的视频，再上热搜。据赵勇描述，该视频截止节目录制当天播放量已达2.36亿，评论12.9w，转发29.4w，被评为2017年微博十大年度视频。当年此事件也被央视关注报道。

在舆论监督下，2017年11月25日，黄某芬因拒不履行判决被司法拘留15日。在黄某芬拘留这段时间，赵勇的父亲因并发症抢救无效去世。法医鉴定确认其死亡与交通事故直接相关，案件进入肇事罪的公诉案件。

2018年6月28日，黄某芬因交通肇事罪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

2018年8月，赵勇开始债权人代位权析产案，要求分割被执行人已被冻结的房产份额，败诉。2019年1月开始债权人撤销权案，直至2025年2月23日，该案件才得到最终宣判，河北省唐山市路南区人民判决撤销被告黄某芬无偿赠与被告刘某月（其女儿）449002.63元的行为，被告刘某月于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返还被告黄某芬449002.63元。

对于这等待了10年的结果，赵勇表示并无多少欢喜，但对执行持积极态度。当被问到觉得花费10年是否值得时，赵勇表示从付出和回报来看，不值。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维权到底。

在节目的录制过程中，赵勇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世界上，先有的老赖还是先有的强制执行？

赵勇曾在自己制作的视频《防赖手册》中写下这样一句话“一个老赖在成为老赖之前，就已经具备了成为老赖的低劣品格”。

▲赵勇制作的防赖手册视频

赵勇父亲车祸发生在2015年10月份，正式起诉黄某芬是在2015年11月份。在后期赵勇申请查阅案卷时发现，黄某芬从事故发生后就开始着手为“耍赖”做准备。

在肇事案件发生后，黄某芬便开始大量申请信用卡，并产生多笔非必要高消费，使信用卡透支。并在此后申请了银行贷款用来偿还信用卡，黄某芬本人工资转款他人后，用剩下的钱偿还信用卡维持债务。如此一来，黄某芬个人财产情况变为负债，且将民事赔偿义务与银行债务绑定，给执法机关的执行带来了困难。

同时，黄某芬的女儿也在同年的10月11日与地产开发商签了贷款申请，开始办理房产贷款，并将其母亲设为共同借款人。11月13日，黄某芬女儿前往4S店订购汽车，同时申请63000元的贷款。此后赵勇在整理卷宗中黄某芬银行流水时发现，黄某芬经常为女儿转账用来支付贷款。其女儿日常花费也经常使用黄某芬的支付宝进行支付，种种操作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否在变相转移财产。

此后，黄某芬升级转移财产的方式，把自己的支出转移成女儿名义的财产，这种模糊资产的方式更是让后期执行难度加大。

后续黄某芬通过为女儿投保的方式，将保险的现金价值发放到女儿的银行卡（一般保险的现金价值默认发放到保费扣款卡），实现资金的转移。

近几年，赵勇也整理了自己的经历，在网络上进行“防赖”科普，他说“通过我拆解这些行为，让大部分人看到，就能够防范类似的行为。看的人越来越多，像黄某芬这样的老赖生存空间就会被挤压”。

有过维权经历的人，都知道维权的不易。在维权的过程中往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证明一个本该不需要被证明的事情，来回的拉扯往往会耗尽一个人的耐心。但这个过程，赵勇坚持了10年。

在这期间，他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在赵勇父亲住院治疗的那段时间，医院就是赵勇的家，病房走廊铺一张垫子，就是赵勇睡觉的地方，这样一呆就是两年。甚至在搬回家之后，赵勇已习惯冰冷坚硬的地铺，在床上反而难以入睡。

父亲入院后经历了5次大型手术，每次手术等待期间对赵勇来说都是一场煎熬，甚至多次紧张到昏厥。

▲via 中国日报双语新闻

在医院，赵勇也见证了许多生死离别，呆久了，人很难不受到环境的影响。赵勇记得，他在医院呆了几周后，去商场购买换洗的衣服，当听到商场的音乐，穿行在人群中时，眼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下来，这种“正常”的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这时候他会短暂地衡量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是否有意义，但一想到还在病房的父亲，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于是他只能给自己的生活做减法，继续等待正义的到来。

我们在面对公共事件的时候，常说一句话叫“正义虽迟但到”，但对于事件的当事人来说，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赵勇认为，无论是对于司法机构还是当事人来说，迟到的正义都是一种无奈之举。我们不能苛求每一个案件的正义都能准时到达，但要努力规避正义的缺席。就像罗翔老师《圆圈正义》中写的那样“我们画出的圆圈总是不够完美，但没人因此放弃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