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以明末发生在上海市嘉定区的嘉定三屠为背景虚构创作。
顺治三年深秋,李成栋在嘉定城南私邸摆弄新得的和田玉镇纸时,忽见玉中渗出铁锈色纹路。
他举起玉器对光细看,雕着"镇守四方"的篆文竟化作"血债血偿",惊得他打翻案上砚台。墨汁泼洒在地砖缝里,蜿蜒成十七道指向城外的箭头。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李成栋被院中异响惊醒。推开雕花木窗,月光下飘着密密麻麻的纸钱,每张纸钱都印着残缺的"嘉"字。
更诡异的是白日新栽的梧桐树,枝头竟挂满白灯笼,灯罩上浮动着蝌蚪状墨迹——正是他屠城后焚毁的《嘉定县志》残页。
"将军请看这个!"亲兵捧来块青石板,板面凝结着霜花组成的舆图。
李成栋认出这是三屠前夜他亲手撕毁的城防图,此刻霜花却沿着护城河纹路融化,渗出暗红色水珠。石板背面突然浮现碑文,字迹与城隍庙被毁的无字碑如出一辙。
三日后巡视城墙,李成栋发现雉堞缝隙长满血红色苔藓。他抽出佩刀刮蹭,刀刃竟粘着细碎银屑——这是当年守城义军熔银铸箭的秘方。
当夜,他枕边响起孩童诵《千字文》的声音,睁开眼看见幔帐上爬满藤蔓状裂纹,裂纹里渗出带着墨香的雾气。
"此乃阴阳家布下的困龙局。"李成栋请来的风水师罗盘爆裂,铜针直指他胸口,"将军可记得城破那日,护城河里沉过三车铜钱?"
话音未落,窗外飘来焦糊味,院中梧桐树自燃,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白色。
李成栋在灰烬里发现块铜镜残片。镜面映出他身披甲胄的倒影,胸口却插着十七支银箭。
最骇人的是镜中场景:他背后立着无数半透明人影,每人手中都牵着根红线,红线另一端系在他腰间玉带上。玉带扣上的"忠"字正被红线勒出裂痕。
霜降那夜,李成栋书房里所有文书无风自舞。他珍藏的《孙子兵法》突然浮出朱批,每处"攻城"二字都被圈红,空白处写着"民心即天心"。
当他怒撕书页时,纸屑在空中凝成嘉定城门轮廓,城门匾额"镇海门"三字正往下滴落墨汁。
"将军该还债了。"亲兵突然开口,声音变成老儒生腔调。
李成栋拔剑欲刺,却发现剑鞘里插着支秃笔,笔杆刻着"嘉定童生周某"——正是他屠城时折断的数百支毛笔之一。窗外传来打更声,本该报寅时的梆子,却连敲了十七下。
李成栋策马冲向南门,马蹄铁溅起的火星点燃街道。两侧民居屋檐垂下白绫,每段白绫都系着铜铃铛,铃声竟与守城时的梆子声完全合拍。
城门处立着块石碑,碑文正是他下令磨平的无字碑,此刻碑面爬满青苔,苔藓组成"留发留头"四字。
卯时鸡鸣,李成栋在护城河畔发现艘纸船。船身糊着县衙公文,舱内堆满生锈铜钱。
当他用火折子点燃纸船时,河水突然沸腾,浮起十七个青铜鼎。鼎内盛着浑浊液体,水面浮现出他屠杀百姓时穿过的铠甲倒影。
"此乃万民泪汇成的孽镜台。"白须老者从雾中走出,手持李成栋昨日丢弃的断笔,"将军每滴残墨,都在补全天理循环。"
老者挥袖间,铜鼎里的液体升空成幕,映出李成栋书房场景——他珍爱的和田玉镇纸正在案上自行移动,将"血债血偿"四字刻入檀木桌面。
冬至子夜,李成栋听见院中古井传来凿石声。探头望去,井壁爬满血红藤蔓,每片叶子都印着残缺人名。
当他取来火把时,井底突然升起浓雾,雾中浮现嘉定文庙的棂星门。门柱上他亲手砍出的刀痕,此刻正渗出墨汁书写《正气歌》。
次日,亲兵发现李成栋消失无踪。
书房砚台里凝着黑冰,冰面倒映着嘉定城全景:每处染血的街巷都开着白花,李成栋私邸的位置矗立着块无字碑。碑顶栖着只乌鸦,正用喙部啄刻密密麻麻的"债"字。
三年后,有牧童在护城河淤泥里挖出块玉带扣。扣上"忠"字裂痕中嵌着粒带血银屑,遇风即化作十七只白蝶,朝着当年义军银箭射来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