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吉林省吉林市西行30公里,有一座非常繁华的集镇。清初,满人重骑射,习弓箭,辟此地为箭厂,用当地桦树皮制造弓箭和马鞍,故名桦皮厂。2002年12月23日清晨,天寒地冻,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翩然而至,远山近树一片银白,雾凇仙子倒挂金钟,古镇桦皮厂氤氲在一片浓浓的雾霭之中。
在桦皮厂镇的西南郊,是一条通往太平乡的乡道,右侧,几排旧式砖瓦结构的平房依公路而建,这里是原永吉县淀粉厂家属住宅,2000年区划后,一起并入吉林市昌邑区。在大雪初霁的晨雾中,小镇的居民们还处在甜甜的梦乡,但冬日的小巷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身裹银装的隐身人。
这时,最西侧的一排居民住宅里,突然走出一名年龄在二十几岁的男青年。这名男青年走走停停,鬼鬼祟祟地准备敲开前方一家食杂店的大门。只见他刚刚拐入一个墙角,那几名银装素裹的隐身人一拥而上,将其按倒在地。旋即,隐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间神秘的小屋摸去。
屋内,两名二十几岁的男青年正在挟持一名3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随着一声喝令,这几名矫健的身影犹如神兵天降,将两名男青年逼入墙角,两名男青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惊呆了,刚要反抗,但已经来不及了,纷纷被智勇双全的刑警队员按倒在地。
刚才还对中年妇女耀武扬威的两名男青年,如今已是威风扫地。看见此情此景,那名中年妇女愕然地望着突然而至的刑警,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终于明白,眼前的几位刑警已经把她从绑匪的魔爪下解救出来了,她一下子扑进一名女民警的怀里。
至此,吉林省吉林市警方经过连续三天三夜的缜密侦查、细致排查、与狡猾的绑匪巧妙周旋,终于成功地侦破震惊白山松水的“12·20”特大绑架人质、敲诈勒索百万赎金案。
家住吉林市昌邑区辽东小区的邵明华,虽然30岁刚出头,但凭着精明强干的头脑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与妻子席晓娟在商海打拼多年,夫唱妇随,理财有方,家境比较殷实。
2002年12月20日下午2时许,邵明华正在外面洽谈一笔生意,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妻子席晓娟的手机号码。可是,当他接听时,里面却传来一个陌生男子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姓邵的,你听好了,你老婆在我们手里,赶紧准备100万元赎金,不然……”
“嚯!开口就是100万?”邵明华以为是谁在和他开玩笑,刚要问个究竟,电话里却传来妻子席晓娟的呼救声:“老公,赶快筹钱救我呀,他们要整死我……”
还没等妻子把话说完,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不许耍花招,不许报警,如果不照办,我们就撕票!”不容邵明华再说话,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过了好一会儿,邵明华才回过神儿来,“绑架人质?勒索100万元?撕票?”这一连串的问号搞得他一时有些头晕,生意不能再谈了,他立即拨通了吉林市公安局昌邑分局维昌派出所的报警电话,随后,驾驶他的那辆“皮卡”轿货两用车向派出所方向赶来。
案情马上反馈到昌邑分局。绑架人质,敲诈巨额赎金,案情十万火急!局长王金祥一边向市公安局汇报,一边命令主管刑侦工作副局长、刑警大队长集结警力,火速赶到维昌派出所,参加解救人质的战斗。几乎与此同时,市公安局副局长、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等领导先后赶到维昌派出所指挥督战。
摆在面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安全解救人质,将绑匪一网打尽。市、区两级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了“12·20”专案指挥部,抽调刑警大队的精干警力,全力开展侦破工作。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绑匪在光天化日之下登门入室,绑架人质,一方面说明绑匪胆大妄为、不计后果,但同时也一定会有目击者和见证人。专案组细致分析案情后,决定从三方面入手开展侦破工作:
一是秘密走访现场群众,查找目击证人,查清案发经过,确定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二是围绕人质的社会关系和交往人员进行调查,获取有价值线索;
三是对绑匪和人质的行踪实施全面控制。
邵明华介绍说,当日上午,他是8点多钟离开家门的,原定妻子席晓娟与他一同前往,但考虑到她近日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妻子在家中竟遭到绑匪的绑架。
按照专案指挥部研究制定的工作思路和侦查策略,金兴俊与高义带领侦查员们围绕人质的住所、平时的接触关系等情况展开了深入细致的调查。绑匪要想迅速撤离案发地,首要的一点,必须有交通工具,因此,围绕案发地周围的调查走访格外重要。
侦查员们知道,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案件一旦发生,人质很少生还。因此,要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必须赢得宝贵的时间,制定缜密的侦查策略。侦查员们经过紧锣密鼓的调查走访,终于找到三名目击证人。
他们证实,当日上午9时许,在人质家的单元内,曾看见过三名年龄均在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在人质家的五楼缓台处抽烟,并提供了三名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尤其重要的一点,有人看见这三名男青年抬着一个大皮箱,钻进了停在附近的一辆白绿相间的“捷达”出租车。
时间回到当日上午8时,丈夫刚刚离开家门,贤惠能干的妻子席晓娟正在整理房间。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透过门镜,席晓娟看清是两个穿着挺利整的小男孩。席晓娟问:“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小男孩说:“阿姨,我们是日报的发行员,订份报纸吧。”
席晓娟见这两个小男孩不像什么坏人,就很客气地将他们让进屋里。
谁知,这是两只披着人皮的狼,而且,还有一只。席晓娟压根就不知道另外一个小男孩是怎么进来的。三个在她看来并无恶意的小男孩,却对她开了一个十分恶毒的玩笑。
“没别的,要钱。把你们家里所有的钱统统拿出来……”一个手持匕首的小男孩恶狠狠地说。
“没钱,真的……”
“不给她点儿厉害看看,她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说着,手持匕首的小男孩便用匕首向席晓娟的脸上划去。另外两名小男孩则开始在屋内肆无忌惮地乱翻一气。席晓娟亲眼看见丈夫临出门时放在家里的5000块钱进了一个小男孩的兜里。
完全被控制的席晓娟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地。她被三名歹徒按倒在床上,屁股上早被三名歹徒打了一针。随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席晓娟的眼里,多少有些文弱的三名小青年,实际上是三个地地道道的绑匪。为首的名叫曹英伟,另两人分别叫崔玉波和马青宇,三人的家都住在吉林市昌邑区桦皮厂镇,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今年都是26岁。马青宇部队复员后,虽然到永吉县岔路河镇谋生,但三人始终形影不离。
绑架席晓娟,三人预谋已久。早在三年前,三人经常到家住吉林市东市场附近的同学家里去玩,而且经常在同学家吃住。这个同学的家里开着一家食杂店,附近饭店的女老板席晓娟经常到食杂店买东西,席晓娟对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上心,曹英伟等人却对席晓娟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席晓娟的父亲是一家经济实力非常雄厚的工厂厂长,母亲是一家公司的经理,而席晓娟自己,在吉林市同时经营三家饭店。要说她没钱,谁信?
自从那时起,三个各种欲望不断膨胀的小青年就对席晓娟家的财富垂涎三尺,也就是从那时起,三人就在骨子里萌生了绑架人质、敲诈勒索巨额赎金的念头。这个恶毒的计划始终在脑海里盘旋,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2002年年初,三人合伙凑了一笔钱,准备在吉林市做一笔生意。整天好逸恶劳的三个小青年,将他们的发财道路设计得天花乱坠,但是,没知识,没文化,更主要的是,没有经济头脑。很快,生意没做成,三人七拼八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儿钱全部挥霍殆尽。共同面临的窘境,使他们决定铤而走险。曹英伟提出绑架席晓娟,三人一拍即合。
早在2002年七八月份,他们便积极为犯罪做准备,但怎样才能达到绑架席晓娟的目的,三人绞尽脑汁。马青宇的父母经营一家鹿场,他对每次割鹿茸时给鹿注射麻醉药的细节记忆犹新,他提议,用麻醉鹿的药品将席晓娟麻醉倒,然后实施绑架。三人达成共识后,由马青宇负责在桦皮厂镇内的一家兽药店购买了麻醉药品和注射器。
此后的日子里,三人多次在席晓娟家楼下踩点,尾随席晓娟的行踪。
2002年12月初的一天,席晓娟和丈夫从外面办事回来,三人尾随其后,瞄准了席晓娟家的单元、楼层和房间,然后回到桦皮厂伺机作案。
12月20日一大早,三人来到席晓娟家楼下,8点30分,邵明华驾车离开家门,三人知道邵明华家中只剩下席晓娟一人,便依计而行,让崔玉波、马青宇以订报纸为名,骗开了席晓娟的房门……
席晓娟被注射麻醉药品后昏昏欲睡,但光天化日之下怎样将席晓娟绑走,这又成了三人面临的难题。曹英伟指使崔玉波到外面买来一个大皮箱,将席晓娟装入皮箱内拖到楼下,打了一辆“捷达”出租车,匆匆离开现场。
为了实施下一步的敲诈计划,他们先到朝阳街市场买了一部手机,又转道九站,在双吉街换乘了一辆出租车向桦皮厂方向驶去。这时,由于药劲已过,皮箱里的席晓娟渐渐苏醒,在里面“唉哟”一声,引起了司机的警觉,忙问是什么声音,曹英伟立即手捂左腮,佯装牙疼,蒙混过关。
那个蹊跷的“唉哟”声,早已印在出租车司机的脑海里,为日后警方的调查并进一步确定绑匪的藏身地点埋下伏笔。
三人将席晓娟绑架到曹英伟在淀粉厂家属住宅区的一处住所时,席晓娟已经完全苏醒,她奋力反抗,但手脚已被反绑,双眼已被蒙住,嘴巴已被贴上胶带。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在自家房间里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她知道,她被绑架了。
这时,她听到绑匪的说话声,她听得明白,绑匪正在向她的丈夫勒索金钱,而且狮子大开口,赎金竟然达到100万元。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绑匪与丈夫讨价还价的筹码,生命随时随地都会受到威胁。她想,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对方,再伺机寻找脱身之计。
绑匪将蒙她的眼睛揭开后,让她和丈夫说话,她知道这是绑匪让丈夫明白自己还活着,好任由他们摆布,尽快达到勒索巨额赎金的目的。接下来,绑匪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威胁说,如果不配合,就送她上西天。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她意识到,必须巧妙地与绑匪周旋,她知道丈夫肯定会设法营救她,此时此刻,对她来说,拖延时间就是赢得了生命。
绑匪三番五次与邵明华通话后,终于凶相毕露,要置席晓娟于死地。她不失时机地说:“我丈夫正在筹钱赎我,你们不要乱来,我已经有了身孕,我死了不足惜,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就这样,席晓娟凭着一身勇气和智慧,几次使绑匪已经动了的杀机又平复下来。
自从12月20日下午邵明华接到绑匪的第一个电话起,绑匪催要赎金的电话始终没有间断,每一次电话打进来,都警告邵明华不要报警。绑匪的通话内容一方面说明绑匪的恐惧心理,一方面说明绑匪在没有收到赎金之前,暂时还没有杀害人质的意图。因此,营救人质的工作迫在眉睫。
按照专案指挥部的统一部署,邵明华巧妙地与绑匪进行周旋,并佯装讨价还价,借此拖延时间,给绑匪造成邵明华始终没有报案、正在积极筹措赎金的错觉,从而麻痹绑匪,确保人质安全,为侦查破案、解救人质争取宝贵的时间,创造有利条件。
这时,负责调查走访的侦查员们终于从出租车司机的口中获得可靠消息,绑匪已经潜入桦皮厂镇。专案指挥部立即下达命令,缩小包围圈,围绕桦皮厂周边乡镇,锁定绑匪的准确地点,同时,要严密控制所有的交通要道,防止绑匪挟持人质外逃。
12月22日晚6时30分,邵明华再次接到绑匪催要赎金的电话,声称如若不给钱或报警,第二天将会收到“小礼物”。
邵明华的心里十分明白,绑匪所说的“小礼物”,实际上是指妻子席晓娟的身体器官。面对绑匪的嚣张气焰,侦查员们的肺都要气炸了,但是,要想成功解救人质,抓获绑匪,必须知道绑匪的准确藏身之地。
按照专案指挥部的安排,邵明华佯装已经将70万元赎金准备好,让绑匪约定具体的交款地点。半小时后,绑匪再次打来电话,让邵明华驾驶自家的“皮卡”轿货两用车带钱出来,具体交钱地点另行通知。
专案指挥部立即决定,由刑警大队长高义带领六名男侦查员、两名女侦查员化装成司机和乘客,分乘两辆出租车尾随在邵明华车后,伺机行动。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盈、侦查员齐峰二人则事先潜伏在邵明华的车上,指挥邵明华见机行事,巧妙应付狡猾的绑匪。
吉林市公安局副局长、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昌邑分局局长等领导坐镇指挥,统筹调度,副局长金兴俊带领市局和分局侦查员现场指挥,搜寻犯罪嫌疑人。
当晚7时30分,邵明华正驾车行驶在途中,绑匪再次把电话打了进来,让邵明华将车开到位于船营区的临江门附近,隐蔽在车内的杨盈和齐峰提醒邵明华,绑匪绝不会轻易就范,要防止绑匪耍花招。
果然,当邵明华驾车来到临江门后,绑匪又将交钱地点换成位于高新区的恒山路。侦查员们知道,这是绑匪的惯用伎俩,意在防止警察的跟踪。
邵明华将车开到恒山路之后,绑匪突然与他失去了联系,侦查员们都在心里秉着一股气,难道我们的行动计划被绑匪发现了?不会,一定是道路太滑,绑匪一时没有跟上。
半个小时之后,邵明华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绑匪将交钱地点改在了位于火车站附近的岔路乡。但邵明华驾车来到岔路乡后,绑匪却始终没有露面。
直到晚上10时许,绑匪打电话给邵明华,让他把车停在致和门附近的立交桥上,并下车把钱扔到桥下。
致和门立交桥紧邻北山,地形复杂,如果按照绑匪的要求去做,很有可能前功尽弃。专案组让邵明华转告绑匪,“不见到席晓娟,绝不给钱”。听到邵明华的这句话,绑匪随即挂断手机,从此与邵明华失去联系。
对于绑匪的销声匿迹,专案指挥部立即进行了分析,进而作出准确判定,由于时间太晚,绑匪极有可能放弃取款计划,又潜回了桦皮厂镇。
专案指挥部决定,由刑警大队政委艾立军带领六中队中队长姜林及全体侦查员,根据三名目击证人提供的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火速在出入桦皮厂镇的各个交通要道以及吉长北线公路南山道检查站等处设卡堵截,盘查可疑人员和过往车辆。
24时许,一辆红色奥拓出租车突然出现在桦皮厂镇内一乡道上,在此负责盘查的刑警六中队侦查员王海龙等人发现车内乘坐三男一女,形迹十分可疑,尤其是三名男人的体貌特征,与目击证人的描述非常相仿,便将车上的三名男乘客叫下车来盘查搜身。
车上的那名女乘客,并未有任何异常表现,始终称自己是男乘客的姐姐。由于没有其他犯罪证据,王海龙等人便将此车放行。
但是,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并没有放过这一疑点,牢牢地记住了奥拓车的车号,将发现的情况及时向专案指挥部进行了汇报。专案指挥部围绕这辆出租车展开调查,并通过司机得知,车上乘客的下车地点是桦皮厂镇淀粉厂家属住宅区。
淀粉厂家属住宅区的区域很大,犯罪嫌疑人具体进入了哪一家,出租车司机已经记不清楚,如果盲目行动,一旦走漏风声,就会发生绑匪负隅顽抗,并且“撕票”的严重后果,因此,必须尽快将淀粉厂家属住宅区的情况摸清楚,并重点了解外来人口情况。
按照指挥部的指示,艾立军带领侦查员们在淀粉厂家属住宅区附近连夜进行秘密调查走访,了解到乘客进人的那间平房只有一名叫曹英伟的男青年居住,但两天前突然来了两男一女。
这一情况引起了专案指挥部的高度重视,两男一女来的时间,恰巧与案发时间相吻合,十分可疑。
经过专案指挥部认真研究分析,认为这三名男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并连夜制定了抓捕方案。
12月23日清晨,专案指挥部果断决定采取抓捕行动,金兴俊、高义、艾立军分别带领侦查员,兵分三路包围了那个可疑的住宅,经过一番大智大勇的营救,终于将三名绑匪全部抓获,人质席晓娟被安全解救。
曹英伟等犯罪嫌疑人本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却在贪欲和邪念的驱使下,最终走上一条犯罪之路,他们的堕落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