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推开木窗,檐角坠下的冰凌忽然裂开了。那声响如薄瓷开片,惊得白鹡鸰扑棱棱掠过庭前,在未化尽的残冰上踏出细碎清音。
墙根底下的积雪不知何时瘦成了半透明的絮。我蹲身拨开枯草,见蒲公英的嫩芽正顶开陈年瓦砾,蜷曲的叶尖凝着露,像是谁遗落的翡翠耳珰。泥土深处传来窸窣声,仿佛有万千支笔在黑暗里蘸饱了墨,只待惊蛰的钟磬敲响第一记。
日影转过回廊时,檐溜开始叮咚作歌。这声音漫过青石板的裂纹,浸软了老梅虬结的枝。枝桠间忽然迸出星子般的红,原是去年深冬的骨朵儿,此刻正从旧痂里挣出新蕊。风掠过时,整株梅树都在微微发颤,如同古琴尾韵里袅袅的余响。
黄昏我踩着松动的冰碴走向野径。残阳把远山染作青瓷色,柳条垂在渐暖的河面上,影影绰绰浮起半透明的青雾。对岸农人扬起的铁锹银光一闪,大片冻土便哗啦啦苏醒过来,露出下面湿润的、呼吸着的黑。
暮色四合时分,瓦当上的霜花化作水痕,蜿蜒着漫过"岁岁平安"的砖雕。最后一滴融水坠入陶瓮的刹那,我听见满城柳眼绽裂的轻响。新炊的柴烟升起来,与浅樱色的云霭交融成纱,裹住了正在抽芽的钟楼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