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游走于乡村地头,突然发现,野菜的种类一下子多了起来。这可是当季美味,岂能放过?二话不说,我挎上竹篮,攥上一把轻便的铁铲,沿着田间小道往河堤方向走去。

那些在寒冬里冬眠了一整个冬天的野菜,都在3月的春风里铆足了劲,纷纷顶开土层,在暖阳的轻抚下舒展着嫩生生的叶片。

最先映入眼帘的,总是艾草。清明时节还未真正来临,它们便已迫不及待地从枯草丛中探出头来,叶片背面泛着淡淡的灰白。

母亲常说,艾草是草药,端午时分插在门楣上能驱邪祈福,冬至时用来煮汤沐浴可暖身祛寒。去年深秋,我染上了咳疾,母亲翻出陈年艾叶,一片片仔细挑选,再和着姜片在陶罐里慢慢熬煮。

不一会儿,氤氲的热气裹着辛辣的苦香便弥漫开来,一口喝下去,胸腔里仿佛瞬间腾起了一团温热的火,将那恼人的寒意和病痛一点点驱散。



此刻的艾草,正是最为鲜嫩的时候。我蹲下身,轻轻抚过那锯齿状的叶片,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昨天蒸的艾草团子还在灶台上,那青碧的面皮裹着香甜的花生碎,咬上一口,满口都是草木独有的清甜。

犹记大疫封村的那一年,父亲举着一束冒烟的艾草,走遍家里的每间屋子,烟雾缭绕,在那份独有的清香里,我们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转过灌溉渠,便是一大片荠菜,我们这儿都管它叫"地米菜"。每年三月初三的清晨,母亲便会挎上篮子,去田间采最嫩的荠菜花,回来放在白瓷锅里,跟鸡蛋一起煮。

蛋壳在沸腾的汤汁里慢慢染成了琥珀色,剥开来,蛋白上印着清晰的叶脉纹路,咬上一口,仿佛把整个春天的生机都吞进了肚子里。

蹲久了,腿有些发麻,我便索性坐在田埂上,任暖风吹拂着脸颊。不远处,蒲公英的金盏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晃,那模样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童年时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她总是撅着嘴,鼓足了劲把蒲公英的绒球吹成漫天飞舞的白絮,一边吹还一边咯咯地笑着,那清脆的笑声仿佛还在昨日。如今长大后才懂得,这看似娇弱的野花,原来也是苦口良药。

最叫人又爱又恨的,当属那马齿苋。它暗红的茎肆意地匍匐在菜畦边,肥厚的叶片泛着光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小时候,常见邻家采来喂猪,谁曾想,二十年后,竟成为桌上美味。

那年,我带着年幼的女儿在郊区摘回一些马齿苋,晒干后满心欢喜地摆上餐桌。只需小小一把,焯水后拌入蒜末和辣椒,然后淋上香油,独特的香辣便扑鼻而来,惊艳了味蕾。

日头渐渐西斜,余晖洒在田野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忽然,我瞧见一位大婶猫着腰在豌豆地里忙碌着。走近一看,她手中攥着一把野葱,根须还沾着泥土,格外新鲜。

"昨天小孙子闹肚子……"她慢慢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灵巧地掐下葱头。这看似不起眼的野物,配上土鸡蛋在锅里煎得金黄,竟然还是止泻的良方。



竹篮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沉了。艾草与蒲公英交错叠放,马齿苋则在缝隙间探出紫茎。这些野菜看似普通,却有那么多的药用价值,不得不感叹中华儿女的聪明与智慧。

忽然间,我仿佛懂得了什么。这些在泥土中长出的野物,原是祖先们用舌尖试出来的药典,是他们智慧的结晶,是代代相传的珍贵财富。

河对岸,传来布谷鸟清脆的啼叫声,仿佛在催促着人们珍惜这大好春光。明天该去东坡看看了,听说那里的茵陈蒿正嫩得恰到好处,采来和着玉米面蒸窝头,最能清肝明目。

春日的馈赠总是来得匆匆,人们总要赶在谷雨前,把整个山野的灵气晒干封存,好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回味这春天的味道,感受大自然的恩赐与生命的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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