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家大院,你不知道的那些事

《走近古城》系列报道在《昭通日报》和“昭通发布”微信公众号推出之后,引起市民的广泛关注,不少读者纷纷给平台留言,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也对文章中的一些看法进行了讨论,这对昭通古城的保护与开发很有帮助。

其中,《迟家大院和它的主人》特别受读者青睐。回过头来看,迟家大院恢复较早,由于志书对迟家大院记述简略,而坊间的一些资料和看法又不完全一致,比如大院主人的生平、迟兴周与李耀庭的关系、迟家大院的使用权归属、建筑风格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

近期,笔者进一步走访调查,翻阅《昭通志稿》和《恩安县志》,有了一些新收获。笔者拟再用一些文字讲一讲迟家大院的相关事情,也算是对读者的一个交代和回应。

位于昭通城挑水巷和广东会馆之间的迟家大院,从规模与形制上可与泰来街的李氏家祠媲美,堪称东祠西院,用不同的方式讲述着清朝和民国年间昭通古城的故事。


关于迟家大院主人迟兴周,网上有一种说法,迟兴周生于1846年,卒于1942年。经考据迟氏墓碑和迟氏家谱,并与迟氏后人反复核实,这种表述是不准确的,迟兴周应该是生于清同治五年(1866年),卒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有了这个判断,更便于我们梳理和厘清迟家与李家的关系。

关于李耀庭,人们的认识是趋于一致的,李耀庭于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生于恩安县,按这个时间计算,李耀庭比迟兴周年长29岁。据相关资料,李家与迟家是有姻亲关系的,李耀庭的母亲李迟氏,嫁给李耀庭的父亲李洪泰,在鲁甸的龙家院子,为李洪泰生下了7个儿子,改变了李氏家族人丁不旺的窘境。1856年,“翁姑与夫殁,抚诸子成立,移家于昭。年七十余卒,守节四十余年。”李迟氏也被志书列为节妇之一。李耀庭排行老大,而迟兴周呢,据《滇黔迟氏家谱》,迟兴周在家中排行第三,父母早逝,赖祖母迟彭氏抚养长大。未成年时,到李耀庭的商号当学徒,近30岁时,到日本学习商业3年。回国后,跟着李耀庭经商创业,曾任“天顺祥”票号的大掌柜。二人相差29岁,按此推断,李耀庭应该是迟兴周的表叔,迟兴周应该是李耀庭的姻侄。迟兴周回到昭通后,在李迟氏的帮助下,在北正街兴办“兴记”商号(又有一种说法叫“兴泰号”),走上了人生巅峰。经商十余年,曾在日本、缅甸设商号,在国内,除了在昭通,还在广州、重庆、成都、宜宾、昆明等地设商号,因而富甲昭通。


回到昭通发展的迟兴周,无疑为当时的昭通首富。迟兴周开创的“兴记”商号,主营天麻、半夏、党参、三七、虫草、大黄、牛膝、巴豆、白姜、石斛等名贵中药材和从外地贩回的棉纱、布匹、食盐、水泥等,有铺面20余个,占了北正街大半条街,规模不小。民国年间,迟兴周还在昭通城趣马门外建了松茂火柴厂,生产“洋火”。

关于迟家大院,《昭通志稿》载:“专城把总署在挑水巷,宣统年间售出,今为迟氏坐宅。”能够在古城的核心区拥有3000多平方米的宅院,那是一般士绅不能比的。无独有偶,李氏家祠和迟家大院修建的时间间隔不久,据相关资料,李氏家祠建于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迟家大院则建于民国元年(1912年)。


迟兴周靠自己的奋斗成为巨贾后,对地方的公益事业和民生多有帮助。昭通坝子的利济河,水源出自大龙洞,自古以来就灌溉滋养昭通坝子,是昭鲁坝区黎庶的生命之河。清朝中期,昭通城建在二木那后,龙洞水不仅用于灌溉良田,更是昭通市民的主要生活用水来源。昭通历任知府、知县不断修凿疏浚,还在河上设了两道闸。据《昭通志稿》载,利济河上之盈济闸(内闸)(民国昭通志稿为龙洞大闸,也就是现在的北闸),历经沈生遴、王禹甸、张赓飏、张鉴清修浚。至民国三年(1914年),县长洪念江、县绅谢文英、蒋应澍、迟兴周提倡修浚,县绅李劲风、迟兴周各捐银一千两为经费,并由十八道坝农田按亩出工,设水利局,以公举蒋绅应澍为局长,各界人员轮流督工……民国十年(1921年)冬,工赈告竣,以工代赈,公举谢文英、迟兴周为水利局局长,杨履谦为坐办,始将闸口及未完工程培补坚实,即行关闸储水,以资利济河十八轮田亩栽插。从这段史料可以看出,迟兴周不仅出资一千两作为盈济闸的修缮经费,而且还以水利局局长的身份参与工程实施与监理。


迟兴周还热心地方教育事业。据《昭通志稿》载,民国初年(1912年),在箭道广场一地(位置在今昭通四小)建有女子学校一所,“捐赀者,富商迟兴周独力成之也”。关于这件事,《昭通志稿》贤母一节载,“迟彭氏,贡生彭俊之姊、迟兴周之祖母也。兴周父母早亡,遗兄弟三人,家贫,赖彭氏纺绩抚育。时兴周尚幼,为母所钟爱,勤恤备至。年七十余殁,后周以商业发迹,屡出货助赈,捐道衔,为祖母请二品封典。至民国改革,独力捐修女学校,并每次军兴,在事出力。复竭巨款,具书陈情劝学所转呈政府褒奖贤德。准其建坊在案。”至于1948年迟兴周的独生女迟肇芬用北正街一侧的公馆创办了兴周小学,直至1950年3月停办,也算是受了迟兴周的影响。而迟兴周在护国军、护法军、滇军经过昭通时,在迟家大院接待驻军食宿,也是用另一种形式支持革命,功不可没。

迟家大院的建筑是很讲究的。院落因地就势,坐东向西,占地3039.78平方米,建筑面积5276平方米,设有公馆、绣楼、宴会厅、祠堂和粮仓等11幢建筑,正厅居中,绣楼靠左,公馆殿后,粮仓、祠堂位于左边,一前一后,正厅左右皆有进出甬道,主体建筑之外设有月门、花园、假山、凉亭等,设计精巧,错落有致,在西南偏隅之地,实属难得。


迟家大院的原址被昭通毛纺厂使用过。相关资料显示,昭通毛纺厂是一家国有企业,始建于1950年3月,原名五星缝织厂,厂址在市政府和川主庙两处;1951年迁至广东会馆和迟家公馆生产;1958年,洗染厂和五星缝织厂合并,更名五星缝织洗染厂;1979年,转产生产毛线,更名为昭通县国营毛纺厂;同年3月,成立昭通市地毯、毛皮、纺织公司;1981年,厂址迁环城南路;1985年6月,正式更名为昭通市毛纺厂,直至2001年破产。更详细一点的情况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原来的兴周小学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兴周小学交给儿童团使用,土改时由政府没收,儿童团解散后,划给到昭通勘测铁路的铁路局使用,1954年初,铁路局勘测队撤走,转交给昭通县联社作为仓库和宿舍,1978年转让给毛纺厂使用。

在后院,有石阶通往北正街。在石梯的正面,还藏有一个门洞,是一处隐秘的通道,有人认为是秘道。后经调查,该通道实际上是20世纪60年代备战备荒时期,毛纺厂工人挖掘的防空设施,这也为大院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为了保护迟家大院,迟氏后人迟启宽等多方呼吁,引起省、市、区文物部门高度重视,纳入保护范围。现在,迟家大院修缮工作基本结束,更多的人能够走进去。一睹清末民初昭通建筑的风采。尽管是私人宅院,迟家大院的主人也很少被旧志所提及,但仍不能磨灭其主人在历史长河中为地方所作出的贡献。

说一说昭通古城的八角亭

大约是2023年,昭通城突然热闹起来。在市委、市政府的有力推动下,有关部门抢救性修缮昭通古城内的李氏家祠、陕西庙、广东会馆、迟家大院、文庙,对古城部分街巷的地下管网进行改造,对古城道路进行恢复,着手征集古城历史文物、文史资料、旧照片,组织文史专家建言献策,使昭通古城在扎实做好“产、城、人”三篇文章和振兴昭通文化旅游产业中发挥积极作用,进而助力昭通古城申报历史文化名城。这一系列举措引起了社会各界和全市人民的广泛关注。


在对老建筑进行修缮保护的规划中,八角亭是其中之一。八角亭位于原昭阳区第二中学附近的八角亭街,南临建国街和打猎巷,西接北正街,北边隔着昭阳区第一小学与建设北街相望,东与泰来街相接。八角亭的东面与南面都是菜街子,菜街子狭窄而陈旧,或直或弯,除了2019年提升改造过的八角亭农贸市场相对规范外,建国街以及八角亭街的巷子极其简单,但卖肉的、卖豆腐的、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卖山货的、卖油糕稀豆粉的、卖凉粉的以及加工香肠的铺面摊点仍然有着极强的生命力。柴、米、油、盐、酱、醋、茶,老百姓的人间烟火,一日不可或缺,成为老城居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每天会从极其狭小而简陋的老屋里走出来,到这里逛一逛,把他们想吃的菜蔬买回去,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而那座约十层楼高的八角亭,是古城里最显眼的一栋建筑,据当年登临过八角亭的老人说,站在八角亭上,可以看见整个昭通城。


八角亭虽然很显眼,却名不见经传。笔者查阅了一下各级政府公布的文物保护单位,可以见到孟孝琚碑、霍承嗣壁画墓、龙氏家祠、清官亭、恩波楼、李氏家祠、陕西会馆、卢汉西园、卧虹桥、迟家大院等,但如此高大的八角亭却不能位列其中。或许,在文物部门的认知中,大家看到的八角亭,只算是一座新修的建筑,还不能纳入文物古迹的保护范围。

八角亭,顾名思义,是一座顶部有八个角的亭子,为石木建筑,多供人们消暑纳凉,极为普通。也有少数八角亭建得比较精致,可以单檐,也可以重檐,这样的八角亭,看起来就美观得多。但因为八角亭本身是亭子,不像楼观、会馆、寺庙兼具其他功能,因此,能够被人记住的八角亭其实不多。


但昭通古城的八角亭,仍有说一说的必要。

从文物工作者收集到的一幅老照片,依稀可以看出昭通八角亭的风采。这幅老照片里有三幢建筑,分布在两个区域,最远的一幢,像一座庙,中间一幢最低,仔细一看,实际不是房屋,而是一道砌有房檐的大门,刚好把东西的两幢建筑隔开来,而最近的建筑最高,就是八角亭。八角亭为三重檐式石木结构建筑,一层筑有台基,四周有石栏杆围砌,东面为石梯,拾级而上,可以看到正面和侧面均开有门,至于后面有没有门,却不敢下结论。在一重檐下,则是约两层楼高的砖石外立面,按照八角亭的设计,也形成八个面。里面必然是有楼梯登楼的,因为八个面上用木料建了三重檐,飞檐翘角,每个角都挂有风铃。角与角之间,用琉璃瓦盖顶,每重檐之间,八面有窗,可以透过木窗,看到外面的世界。而这张照片反映的场景,也可以从《昭通志稿》所绘的一幅八角亭图得到印证。

按网络上的说法,该八角亭“始建于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高十三丈。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被拆毁,八十年代末期,昭通老年体协在原址重建,屋脊以八龙为饰,重建的八角亭成为昭通古城古典建筑代表作之一”。(据2021年3月31日昭通新闻网 赵廷臣《春意浓浓的八角亭》)

笔者查阅了《昭通志稿》《民国昭通县志稿》对八角亭的记载。《昭通志稿》“古迹”篇记载:“八角亭,在北门内中和街文昌宫内。道光初,郡举人饶绶建。气象雄伟,连基至笔尖九丈六尺,地座周围十六丈,上祀奎星,其匠作之工巧,洵昭之胜迹也。”而《民国昭通县志稿》“古迹”篇,除了引用上述文字,还提到“但年久失修,楼上窗户俱无,檐牙朽落,若不早加修葺,令其毁坏,诚可惜也”。志书所记,当更为可信。有几点可以确定,一是八角亭所处位置,在北门内中和街文昌宫,这与今天的位置相吻合;二是始建时间,当为道光初,也就是说,八角亭所建的时间是道光年间,但具体时间不详;三是八角亭的高度应为九丈六尺;四是底座的周长有十六丈;五是在民国年间,八角亭的保护堪忧,楼上窗户俱无,檐牙朽落。

由于缺乏保护,为了安全,人们主动拆除了八角亭。据昭通著名文史专家曹吟葵《重修八角亭记》描述,“旧有八角亭,系1832年(清道光壬辰十二年)郡举人饶馁创建。气象雄伟,匠作工巧,上祀奎星,寓文教昌达之意,为昭通之胜迹。1952年壬辰,该亭已历二周甲,因岁久失修,行将倾圮,征得各界人士同意,予以拆除。”据曹吟葵的理解,昭通古城的八角亭建筑精巧,“上祀奎星”,为什么要祀奎星?因为这个亭子建在文昌宫内,寓意文教昌达,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八角亭,是1988年由昭通地区老年体育协会重新修建的,新修的八角亭被赋予了新的文化内涵。由于是老年体育协会为老年人新建的健身场地,重修时考虑了棋牌、乒乓球、羽毛球、体育舞蹈、武术等健身活动,建筑面积扩得很大。从外面看,除了顶部的三重檐,下面还有六层楼,最下面的三层,右侧有旋转楼梯,左侧有附楼,像鸟之两翼,向外伸出。当年的昭通地区体委就在附楼办公,直至1995年5月与昭通地区文化局合并,才迁至青年路北段办公,而其余的房屋,由昭通地区老年体育协会管理使用,主要用于老年人健身,或者举办一些体育赛事。笔者记得20世纪90年代昭通地区桥牌协会曾在这里举办过全区的桥牌比赛,笔者曾在这里参加过好几次比赛,有机会登上八角亭,一睹昭通城的风采。


新修的八角亭,远远高过当初的九丈六尺,下三层,中三层,再加上面的三重檐,如果参照现在的建筑每层楼3至4米的层高来测算,今天的八角亭,大约有40米高。本来,昭通古城的北面就是老城的最高处,而八角亭就建在古城的北面,更显得巍峨挺拔。如果现在要找一个最佳位置鸟瞰昭通城,首选当是凤凰山,而要在古城内找一个最佳的瞭望台,首选当数八角亭。

曹吟葵在《重修八角亭记》里说:“登临楼头,则见平畴万顷,闾阎且千,十方品类,排列眼前,凡所以呈昭阳之美景,列建设之胜概者,莫不历历在望。”八角亭重修之际,昭阳墨客,齐聚于此,仿兰亭集会,品茗挥毫,吟诗作赋,留下了很多楹联诗赋,其中八角亭长联约288字,上联尽述凤岭飞霞、龙洞吸月、珠泉涌碧、宝山环翠、花鹿食苹、雨公云鬟、利济浮光等老“昭阳八景”,而下联则历数秦修古道、置吏南夷、朱提屯田、宋敕乌蒙、孟氏琼碑、霍家墓画、袁滋刻石、都尉穿池等千年往事,也寄托了渔洞筑堤、灌渠输水、交通畅达、社会繁荣、九州物阜的憧憬。当年登临八角亭,虽才疏学浅,但观长联胜迹,确实蔚为壮观。

可惜,2000年前后,因为在青年路北段新建了老年体育活动中心,昭通地区老年体育协会搬至青年路办公,原来的八角亭人去楼空,很少使用,渐渐成为危房,无人问津。而今,在昭通古城的修复与保护工作中,八角亭有幸列入修缮计划,并于2024年11月动工,目前即将告竣。可以期待,当八角亭重新修葺一新后,市民、游客登上斯楼,一睹昭通老城古街纵横、屋舍俨然,近观李氏支祠、箭道广场、迟家大院、广东会馆、趣马门、辕门口、抚镇门以及原恩安县府片区旧貌新颜,远望凤岭飞霞、龙卢家祠、恩波浩荡、乌蒙水乡、利济长虹、清官亭影、珠泉胜景、省耕山水、龙洞吸月、朱提故城、宝山再现、水塘象鼻,但见苹果盈枝,稻菽千重,银鹰穿梭,万千景象,历历在目,美不胜收。当下的昭通,不仅有“昭阳八景”,在“产、城、人”融合发展的推动下,古城游人如织,古色古香,新时代的“昭通印象”通过古城焕发出无限生机,而八角亭以其得天独厚的位置,更受市民和游客青睐。


说来也巧,曹吟葵在《重修八角亭记》中称“斯亭也,龙年兴,龙年废,今值龙年复成,可谓与龙有缘”。确实,八角亭初建于1832年(农历壬辰年),初废于1952年(农历壬辰年),复建于1988年(农历戊辰年),复修于2024年(农历甲辰年)。八角亭之兴之废之修之葺,均与龙年有关,历史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也许是巧合,但尽历史之责,负人民之托,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让文物古迹重见天日,回归大众视野,不断丰富人民的美好生活,这不是时间上的偶然,而是历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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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昭通日报 曹阜金 文/图 部分图来自昭阳融媒

终审/胡华玉 编审/保进 校对/何淑倩格 编辑/马思

投稿/ztsxwzx@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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