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人物评传系列06-1:高宠
文:王玄陵,号抱一
高宠的出场很惊艳,身高八尺,相貌俊朗,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提一杆碗口粗的錾金虎头枪。
除了一匹青鬃马有些拉胯以外,从头到脚都是金色的,远远望去就像一尊金人儿。
这样阔气的装备,在岳家军中还是独一份,唯一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一个曾给兀术当过儿子的陆文龙,连岳飞的风头都被他给盖过去了。
高宠出场的时候,一连几枪,杀得郑怀“浑身是汗,气喘吁吁”,接着又以一敌三,将郑怀、张奎、牛皋玩弄于掌股之间。
就这已经把牛皋惊掉了下巴,要知道,在此之前牛皋见过最厉害的高手,就是像岳飞、何元庆那样的一流高手。
牛皋虽然实力不济,但是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多少也能周旋个十回合左右。
然而,这一天给他的惊喜太多了,先是遇到了一个步战高手郑怀,四五个回合就将他生擒活捉;后又遇到了一个骑将张奎,和郑怀能打个不相上下。这两个人的实力均不在岳飞之下。
本以为这两个已经够狠了,结果又遇到了高宠,二打一才坚持了二十多个回合。
然而,这一战高宠根本就没有尽全力,甚至都没有认真打。他本来就是要去投靠岳飞,路上拦下牛皋一行,仅仅是为了显一显自己的本领而已。
如果要动真格的,郑怀在他手下恐怕走不上三个回合,牛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除此以外,高宠的出身也很高贵,他是开平王的后裔,跟岳家军一帮子草莽不可同日而语。
在遇到高宠之前,岳飞可以说是牛皋心目中最完美的人物,他曾经跟花普方吹嘘:
“兄弟,你不曾见我那大哥,生得貌似天神,身材雄伟,如今生了些胡须。”
然而跟高宠一比,岳飞的完美形象顿时就有些黯然失色。论年龄,高宠年轻力壮,岳飞已步入中年;论相貌,高宠丝毫不逊于岳飞;论出身,高宠是开平王之后,岳飞是寒门子弟;论战力,高宠是超一流高手,岳飞只是一流高手。
岳飞除了谋略文采胜过高宠以外,所有能看得见的东西,都被高宠稳压一头。而高宠的纯粹直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他的优点。
没有证据表明,岳飞对高宠没有生出嫉贤妒能之心,相反,岳飞对待高宠的态度,总让人感到透着一股心虚。
首先,高宠的实力是无可置疑的,如果让他担任大将,他有项羽、吕布之猛,天下少有能与之抗衡者。
更何况,高宠一上山就立下了大功,先是帮助牛皋押运粮草,后是斩杀番营五员大将,于情于理也应该封赏。
可让人想不通的是,高宠仅仅被封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统制,岳飞对他没有丝毫的重用,后来下山迎战兀术的时候,竟然让高宠在山上扛着三军司令的大旗,这岂非是大材小用?
有人可能会说,掌三军司令大旗是一件重要的差事,不能说岳飞不重用高宠。
其实不然,《说岳》承袭了《水浒传》的历史背景和军事体系,《水浒传》中也有位中军帐帅字旗掌旗使,是险道神郁保四。
郁保四是梁山上的一个边缘角色,在梁山排名第一百零五位,之所以让他掌旗,是因为他“身长一丈,腰阔数围”,有把子蛮力气。
郁保四和高宠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两个人的力气都很大,高宠是《说岳》中力气最大的人之一,可见岳飞之所以让他掌旗,完全是拿他当个大力士来使唤,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名优秀的将领。
不得不说,在对待高宠这件事情的时候,岳飞是存有很大私心的。
要知道,高宠和其他的将领不一样,他原本就是武将出身,手底下有四五千人的部队。高宠带着这四五千人的部队到牛头山,是奉母命前往牛头山勤王,换句话说,高宠这支队伍本来是一支独立的武装,是众多勤王部队中的一支。
高宠之所以改主意投靠岳飞,一是因为半道上遇上了牛皋,两个人的关系非常要好;二是因为信任岳飞,被岳飞抗金的鼎鼎大名所吸引。
然而,高宠入伙以后,岳飞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高宠的部队收编入自己麾下。高宠心怀憧憬的加入岳家军,结果一夜之间就成了光杆司令,从一位自发组织抗金的勇将,变成了岳家军中一个扛大旗的。
高宠年轻气盛,喜欢争强好胜,颇有《说唐》中罗成的影子。这样一个人,看着众将都在山下杀敌,他却只能在山上举着大旗干瞪眼,他的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高宠阵亡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岳飞造成的。
高宠之所以跑到山下去踹营,之所以要独自一人去追杀兀术,固然有其争强好胜的性格因素在内,但更重要的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急着在岳飞面前证明自己。
可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作为岳家军的三军掌旗使,直到整场战斗结束,所有将领都撤回了大帐,岳飞都不知道高宠去哪了。后来还是番营中吊起了高宠的尸体,岳飞才知道高宠已经死了,至于他“挑滑车”的辉煌事迹,岳飞则是一无所知。
以岳飞的性格来说,高宠算是“死有余辜”了,因为他是私自下山出战,这种违反将令的行为,正是岳飞一生最痛恨的。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电影《让子弹飞》中的情节,没有人在乎六爷到底吃了几碗粉,只有人在乎他到底死不死。高宠的悲剧也是一样,他以为岳飞打压他是因为不了解他的实力,却没想到岳飞之所以打压他,正是因为他太过优秀。所以不管他如何表现和证明自己,都不会改变岳飞对他的态度。
高宠死后,众将伤心落泪,牛皋更是接连哭晕了几次,只有岳飞没有任何的反应。
岳飞做出的唯一举动,就是让汤怀住进牛皋帐中,早晚劝牛皋不要伤心......
可怜高宠一员不世出的骁将,三十九回出场,四十回就壮烈惨死,成了《说岳》之中一现的昙花。
岳飞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高宠呢?所有的政治压制行为,都是来自于安全感的缺失,岳飞打压高宠,当然是因为内心对他的防备。
防备是否是来源于嫉妒?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